小林助理，大名林青青，作为去年跟着孙慧的“老人”，这小一年来虽然成长了不少，处理邮件、安排行程都井井有条，但性格里那股子怯生生的劲儿还没完全褪去。
平日里，但凡是稍微重要点的国外客户对接，孙慧都会像带小鸡一样带着她，会议纪要，帮忙临时翻译都做的不错。但这一次，情况不同了。
“这次的韩国网游推介会，你去。”孙慧把邀请函往她桌上一拍，“当是锻炼了。”
林青青那一瞬间感觉天都要塌了。但看到孙慧鼓励且不容置疑的眼神，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任务。
为了这次“独当一面”，林青青今天是真的拼了。
早晨，江城某小区的镜子前。
林青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平时习惯的卫衣牛仔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修身的黑色职业套裙，脚下踩着一双平时根本不敢穿的细高跟鞋。她笨拙但认真地把头发梳成了一个紧致的发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如果张瑞此刻在场，看着她这副模样，绝对会忍不住唱出那句：“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
“哎呀，领口稍微歪了点。”林妈妈走过来，满眼欣慰地帮女儿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子。虽然女儿现在在那个大名鼎鼎的瑞龙公司上班，每天处理着她听不懂的英文邮件，但在妈妈眼里，她还是那个赖在家里住、晚上还要赶公交回家的乖女儿。
“去吧，好好干，别给你们领导丢人。”妈妈拍了拍她的背。
“知道了妈。”林青青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出了家门。
今天她没让老爸开车送，也没挤公交，而是奢侈地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公司报销嘛，这叫商务出行。
出租车在江城大学门口停了一下，接上了一个又高又壮的大个子男生。
“学姐！”男生一上车，整个车厢仿佛都沉了一下。
这是吴学弟，既是林青青的直系学弟，也是瑞龙商务部新招的实习生。因为韩语专业对口，人又老实肯干，孙慧就把他分给了林青青带。虽然人长得高大威猛，但那双眼睛和林青青一样，透着一种“大学生特有的清澈和愚蠢”。
“小吴，今天麻烦你了啊。”林青青坐在副驾驶，有了熟悉的学弟在场，她那股子名为“职场丽人”的虚火终于稍微实了一些，那种“我是学姐我得罩着他”的责任感，让她稍微没那么抖了。
其实，她到现在也没完全想明白，为什么老板和孙姐会派她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张瑞眼里，棒子国的网游除了一两个精品，剩下的全是“泡菜”。什么刷怪练级、换皮骗氪，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看到这个邀请，他分析了下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那些大大小小工作室没能力出海，找了个职业掮客来统一推销的。
大家都记得《传奇》记得《天堂》，甚至是停服倒闭的《红月》《千年》还有人回忆，但是当初扑街的无声无息的韩国代理网游比比皆是。
所以对于张瑞透露出的态度孙慧心领神会，这次任务的本质就是：去听听，顺便推销一下自家的数据中心，成不成都无所谓，主要是练兵。
按照心理学专家的说法，林青青这种状态叫“长期失权”。在家里被父母保护得太好，在公司又被孙慧罩着，她一直对自己“能独立处理涉外商务”这件事缺乏实感。她觉得自己只是个传声筒，却没意识到，她其实已经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
五星级酒店，会议厅。
林青青带着吴学弟一进场，就被眼前的阵仗震了一下。长桌旁坐了不少中年男人，看气质不是煤老板就是矿老板，一个个手串大金表，满脸写着“我有钱，快来骗我”。
“呼……”林青青调整了一下呼吸，进入了“工作模式”。
“您好，我是瑞龙科技的代表。”
当一位韩方代表凑过来时，林青青居然没有躲闪，而是挂上了标准的职业微笑，主动迎上去握手，并掏出了那张那是第一次使用的、印着烫金头衔的名片。
对面的代表叫朴人勇，是个典型的韩国中年男人，西装笔挺，笑容油腻。
“阿尼哈塞哟……”吴学弟很有眼力见地立刻跟上翻译。
朴人勇操着蹩脚的中文寒暄了几句，接过名片一看，瞳孔瞬间地震。
瑞龙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 商务部副总监 - 林青青，这是瑞龙公司给他们统一做的名片，什么商务部助理秘书，能出门给名片的就都统一是副职。
朴人勇的手抖了一下。瑞龙？！这是瑞龙的代表？
作为混迹游戏圈的掮客，他太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了。那是和V社、Eidos谈笑风生的主儿，连他们韩国引以为傲的wcG，都要把瑞龙的游戏供起来当正式项目。
他再看看林青青，年轻，太年轻了。而且那种虽然有些紧张但强作镇定的气质，在朴人勇眼里瞬间被解读成了——这绝对是哪家财阀的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的！
“哎一古！失敬失敬！”朴人勇的态度瞬间从“推销员”变成了“服务员”，腰都弯了几度，“快请坐，快请坐！”
这可是大金主，惹不起！
看到小林还和几个It相关的工作的老板点了点头，打了招呼，他又在心头加深了她是哪家大小姐的印象。
会议开始后，朴人勇站在台上，口若悬河地介绍着手里的项目。
这年头韩国网游工作室多如牛毛，但做出来的东西大多千篇一律。朴人勇展示的ppt里，充斥着各种画风雷同的奇幻网游。
张瑞要是坐在这儿，估计早就睡着了。他唯一感兴趣的可能就是金亨泰。那位未来的油腻师姐画风鼻祖，现在应该还在Softmax做《创世纪战》——一个回合制游戏的插画师。
金亨泰的美术风格成型很早，《创世纪战》就能看到《剑灵》的影子，而张瑞穿越前的没出多久的《剑星》也确实让被政治正确恶心了好久的玩家吃了次细糠。
如果能把这位请来，张瑞或许还会动心，至于朴人勇手里这些半成品……
“各位老板，我们的游戏采用时间收费模式，玩家只要上线，每一分钟都在给您付钱！”朴人勇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台下的煤老板们听得两眼放光。这模式好啊！比那个什么买断制听着带劲多了！坐着就能收过路费啊！
朴人勇一边讲，一边用余光偷瞄坐在主位的林青青。
只见那位“瑞龙大小姐”面无表情，眼神有些空洞地盯着前方，手里的笔偶尔在笔记本上划拉两下，显得深不可测。
其实，林青青此时正在神游。
出门前孙姐特意交代：“小林啊，如果不记得怎么谈，就别说话。板着脸，记名字就行。你越不说话，他们越心虚。”
林青青虽然不懂这是什么高级谈判技巧，但她是个听话的好员工。她现在脑子里正在想晚上吃什么，眼神自然就“空洞”且“高冷”了。
推介会结束后，一帮老板围着朴人勇问东问西。朴人勇好不容易应付完，赶紧凑到林青青身边，一脸谄媚：“林总监，您看……有没有入眼的项目？”
林青青回过神，按照孙姐教的台词，机械地背诵：“朴先生的项目很有意思。如果有具体的代理意向，请发送详细的商业计划书到我们公司的官方商务邮箱，我们会进行专业评估。”
滴水不漏，毫无感情。
朴人勇心里一凉：完了，这是没看上。
紧接着，站在林青青身后那个像保镖一样壮硕的吴学弟，突然开口了，用流利的韩语问道：“朴先生，贵公司或者您的合作伙伴，在中国运营游戏时，是否有租用高防数据中心和服务器的需求？瑞龙科技提供顶级的Idc服务，欢迎发邮件咨询。”
朴人勇：“……？”
我是来卖游戏的，怎么成买服务器的了？
他不死心，又试探了几句。林青青继续复读“请发邮件”，吴学弟继续复读“租服务器吗”。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朴人勇彻底懵了。他更加确信，这位“大小姐”根本看不上他手里这些破烂，人家就是来视察工作的！
“好、好的，一定联系，一定联系。”朴人勇擦着汗退下了。
走出了酒店大门，原本一脸高冷的林青青瞬间垮了下来，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呼——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回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酒店。
“学姐，咱们这算完成任务了吗？”吴学弟憨厚地挠挠头。
“管不管饭啊这帮人？”林青青撇撇嘴，那种小女孩的娇憨劲儿又回来了，“孙姐说棒子可抠门了，他们办个比赛冠军才给五千块钱。就算管饭，跟那帮大叔坐一桌也吃不下。”
她挥了挥手，豪气干云地对学弟说：“走！任务完成！学姐请你去吃KFc！想吃什么点什么！”
“KFc？！”吴学弟眼睛亮了，“那一个套餐得二十多吧？学姐真仗义！”
两人欢天喜地地朝着快餐店走去，背影里透着一股子完成了大事后的轻松。
而还在会议室里收拾材料的朴人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还在打鼓：
“那个眼神……那个态度……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财阀二代？哎西，华国的市场，果然深不可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