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的使命
突击艇在漆黑的海面上狂飙，引擎的轰鸣撕破夜的寂静，尾流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惨白的伤痕。身后的海平线上，“海螺号”燃烧的残骸已沉入深渊，只留下些许油污和漂浮物，证明着那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袭击。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燃油和海水混合的刺鼻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艇上，无人说话。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被巨大的震惊和沉重的疑云取代。每个人都紧握着武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墨蓝色的、仿佛潜藏着无数危险的海面。第三方势力的潜射导弹，精准、冷酷、毫不留情，这绝不是偶然。他们就像棋盘上的棋子，刚刚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从一场致命的围剿中挪到了另一片更加未知的险地。
林骁（“锋刃”）坐在艇首，海风冰冷地抽打在他脸上，却无法冷却他沸腾的思绪。他怀中那个特制屏蔽袋里的“钥匙”碎片，如同活物般持续传来一阵阵灼热而紊乱的脉动，与他体内18%的系统能量产生着强烈的、甚至有些刺痛的交感。这感觉，比在“寒冰王座”时更加清晰，仿佛这些碎片正在苏醒，或者……正在被遥远时空的某个同源存在所召唤。而金属盒（仿制品）则完全沉寂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灵性。
他的超感感知如同张开的雷达，竭力捕捉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丝异样。除了海浪和风声，只有一种极其微弱、但如同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被监视感。是那艘发射导弹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神秘潜艇？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航向确认，距离‘阿尔法’点还有二十海里。”张启明（“鹰隼”）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握着方向舵的手背青筋暴起。
“阿尔法”点，新的汇合坐标，位于一片远离任何航线的、海图标注为“未经详细勘探”的复杂暗礁区。这绝不是一个常规的接应地点。
“全员保持最高警戒。‘灵雀’，持续扫描水下和空域，有任何异常信号立即报告。‘白芷’，检查伤员情况。”林骁下达指令，声音平稳，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水下声纳背景噪音复杂，暗礁回声干扰严重，无法有效探测潜航器。空域……干净得有些异常，连一颗民用卫星都没有。”李瑶（“灵雀”）盯着终端屏幕，眉头紧锁。
“轻伤，无碍。”刘芸（“白芷”）简单检查了陈锋（“磐石”）手臂上被流弹划破的伤口，进行了快速包扎。
林骁的目光再次扫过孙磊（“猎犬”）。他依旧沉默地坐在角落，抱着他那把狙击步枪，战术面罩遮挡了大部分表情，只有那双透过目镜的眼睛，锐利地观察着海面，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刚才那毁灭性的导弹袭击，似乎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大波澜。这种超乎常人的冷静，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猎犬，”林骁突然开口，“对刚才的导弹袭击，你怎么看？”
孙磊转过头，目光与林骁对视，平静地回答：“精准、高效、意图明确。灭口，或者毁灭证据。发射平台技术先进，能在我们和‘扬波号’的眼皮底下发射并撤离，不是普通势力能做到的。” 他的分析客观、冷静，符合一个优秀侦察兵的素养。
“你认为会是谁？”林骁追问，试图从他的反应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信息不足，无法判断。‘先驱’？‘观察者’？或者其他我们尚未知晓的势力？都有可能。”孙磊的回答滴水不漏，随即反问道，“组长，你认为新的接应点，‘阿尔法’，会是什么？”
林骁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但既然是上级指示，我们只能相信。”
谈话陷入僵局。突击艇在沉默中继续前行，逐渐驶入那片标注着危险符号的暗礁区。这里的海水颜色变得更深，如同墨汁，水下隐约可见狰狞的礁石阴影。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发出空洞而巨大的回响，更添几分诡异。
突然，李瑶的终端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轻微而持续的“嘀嘀”声。
“警报！检测到低强度、但结构异常复杂的引力场扰动！源点……就在正前方五百米处，水下！”李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不是自然现象！是……是某种人工构造物产生的场效应！”
引力场扰动？人工构造物？在这片荒芜的暗礁区水下？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枪口下意识地指向正前方那片漆黑的海水。
“减速！戒备！”林骁低吼。
突击艇的速度慢了下来，随着海浪轻轻起伏。前方，海水开始出现不自然的、缓慢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微弱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幽蓝色光芒透出。
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漩涡中心的海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分开，一个庞大无比、线条流畅、泛着暗哑金属光泽的、梭形舰首，缓缓从水下升起！它巨大得超乎想象，仅仅露出水面的部分，就堪比一艘小型驱逐舰！舰体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舷窗、炮塔或标识，只有一些难以理解的、流动着微光的几何纹路。
这是一艘潜艇？不！世界上没有任何一艘已知的潜艇有如此庞大的体积和如此诡异的出现方式！它更像是……某种来自科幻电影中的造物！
“这是……什么鬼东西？”赵海（“穿山甲”）喃喃道，声音带着颤抖。
就在这时，众人手腕上的战术终端同时接收到一段加密信息，来源显示为最高权限——“守夜人协议”。
信息内容简洁到冷酷：“接应单位：‘仲裁者’级潜航母舰‘寂静号’。登舰指令已授权。任务变更：移交‘钥匙’碎片，接受新指令。警告：禁止任何敌对行为。”
“仲裁者”！“寂静号”！是它们！那个在“寒冰王座”救援过他们、又修改了他们部分记忆的神秘组织“守夜人”！
巨大的潜航母舰如同史前巨鲸般完全浮出水面，静静地停泊在漩涡中心，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侧舷一处装甲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内部亮着柔和白光的对接舱口。
“}面对这远超理解的科技造物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利剑”队员们，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和震撼。
“怎么办，锋刃？”陈锋看向林骁，手紧紧握着步枪。
林骁的心脏剧烈跳动，怀中的“钥匙”碎片灼热得几乎要烫伤皮肤。他想起周铁军之前的暗示，想起“守夜人”那超越时代的力量和冰冷无情的作风。拒绝？他们毫无胜算。服从？前方是更深不可测的未知。
他没有选择。
“执行命令。”林骁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他收起武器，整理了一下作战服，“收起武器，准备登舰。‘猎犬’，‘灵雀’，跟我第一组。其他人警戒后方。”
他率先站起身，走向那个敞开的对接舱口。孙磊和李瑶紧随其后，其他队员相互看了一眼，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收起武器，跟上组长的步伐。
踏入舱口的瞬间，一股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带着清新氧气和微弱臭氧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内部通道宽敞、明亮、一尘不染，墙壁是某种温润的白色材质，散发着柔和的光线，看不到任何明显的灯具或接口。脚下是类似金属但触感异常舒适的平面。一切都简洁、高效、充满未来感，却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
一名穿着与之前在“寒冰王座”救援时见过的、同样全覆盖式黑色装甲的“仲裁者”士兵，如同雕塑般站立在通道尽头。他没有任何动作，但面甲上两点幽蓝的光芒扫过众人，一个冰冷的合成音直接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身份确认。‘利剑’小组，林骁中校及成员。请随我来。”
没有寒暄，没有询问，直接转身，迈着精确如尺量般的步伐向通道深处走去。
林骁深吸一口气，示意队员们跟上。他们如同闯入巨人国度的蚂蚁，在这座庞大的移动要塞中穿行。通道两旁偶尔会出现一些紧闭的、标识着不明符号的舱门，透过偶尔开启的门缝，能看到内部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仪器和设备。
最终，他们被带到了一个类似简报室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有一个悬浮的全息投影平台，周围是几把造型简洁的座椅。带领他们的士兵无声地退到门口，如同融入了墙壁的阴影中。
全息平台亮起，一个模糊的、无法分辨具体形态和性别、由纯粹光线构成的人形轮廓出现在平台上。那个冰冷的合成音再次直接响起在众人脑海，这一次，带着更强烈的权威感：
“林骁中校，欢迎登上‘寂静号’。你们在‘断箭’行动中的表现，已被记录。现在，传达‘守夜人协议’执行委员会的新指令。”
光影轮廓的手臂抬起，指向林骁：“你携带的‘钥匙’碎片，是极不稳定的高维造物，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实结构持续的侵蚀和威胁。‘夜莺’的鲁莽行为，已导致碎片能量活性异常升高，并与某个未知的‘星门’锚点产生了危险共鸣。继续由你们保管，或交由当前人类文明层级机构处理，风险不可控。”
林骁心中一紧，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屏蔽袋。
“因此，指令一：立即移交所有‘钥匙’碎片，由‘仲裁者’进行最高级别封存处理。”
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骁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向光影：“移交之后呢？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断箭’行动的目标已经完成。”
光影轮廓的声音毫无波澜：“这就是指令二。根据协议第七章修正案，鉴于‘星门’相关威胁已呈扩散和升级态势，且本土应对力量（指‘夜鹰’）已证实与高维实体产生深度交互并具备一定潜在适应性，‘守夜人协议’执行委员会决定，启动‘先驱者’预备计划。”
“先驱者计划？”林骁皱眉。
“你们，‘利剑’小组，将被纳入该计划观察名单。你们的新使命，不再是简单的摧毁或夺取，而是……深入阴影，主动侦查、评估并……在必要时，以可控方式接触和应对那些已活跃或即将活跃的、与‘星门’网络相关的超常实体与现象。收集数据，建立档案，评估威胁等级，为‘守夜人’的最终干预提供决策依据。”
深入阴影？接触超常实体？这比直接战斗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
“我们只是士兵，不是科学家也不是外交官！”陈锋忍不住出声。
“你们的身份，是‘探针’和‘缓冲’。”光影冷漠地解释，“在事态升级到需要‘仲裁者’直接清洗之前，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这是更高层面的战略需求。当然，你们有权拒绝。但拒绝意味着，你们及相关知情人员将被执行‘记忆净化’程序，并永久隔离观察。”
记忆净化？永久隔离？这几乎是宣判了另一种形式的死刑。
大厅内一片死寂。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最后通牒。
林骁看着那模糊的光影，又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的队员们。他们刚刚从一场死里逃生的任务中脱离，转眼又被抛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命运漩涡。国家利刃，此刻仿佛成了更高维度棋局中，一颗身不由己的过河卒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缓缓解下腰间的屏蔽袋，递向光影轮廓的方向。一名“仲裁者”士兵无声上前，接过袋子，检查后，退回到阴影中。
“指令，收到。”林骁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但我们需要时间休整，需要更详细的简报，需要……保障。”
光影轮廓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可以。‘寂静号’将提供必要的医疗和支持。详细任务简报和相关技术支援，会在你们返回基地后，由特定渠道交付。记住，从现在起，你们的敌人，可能不再是人类。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光影轮廓骤然消散。大厅恢复了之前的空旷和寂静。
新的使命，如同一副更加沉重的枷锁，已经牢牢套在了“利剑”的脖颈上。他们的征途，从这一刻起，指向了人类认知边界之外的、更深、更暗的未知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