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轮胎碾过约翰内斯堡的红土地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土块被压得“咔嚓”碎裂,红泥顺着轮胎纹路往下淌,在地上拖出两道暗红的痕迹,像被拉长的血痂。远处的“骷髅头金矿”像头被打断脊梁的铁兽,锈色的选矿塔歪歪扭扭指向天空,塔壁上布满弹孔,大的能塞进拳头,小的像指甲盖,风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嘶吼,像无数亡魂在矿道里哭号。塔下的铁丝网缠着破旧的黑钻联盟旗帜,褪色的黑布被风沙撕出三道裂口,旗角缝着枚金色的蛇形铜片——比卢萨卡铁路旁的旗帜更显狰狞,铜片边缘磨得锋利,在晨光下闪着冷光,像随时要咬人的蛇牙。
路边的排水沟里,蜷着五个穿破衣烂衫的难民,塑料布裹着的身体缩成一团,被晨露打湿的头发粘在脸上。最小的孩子不过四五岁,光脚踩着碎石,脚趾缝里渗着血,手里攥着个变形的空罐头盒,每隔几秒就往嘴里舔一下盒壁,看见越野车就往母亲怀里钻,黑黢黢的脸上,眼睛亮得像受惊的鹿,却又透着饿狠了的光。艾娃往窗外递了瓶水,孩子的母亲先伸手挡了一下,布满裂口的手背上沾着矿尘,直到艾娃晃了晃手腕上的高粱穗手链——那是卢萨卡铁路旁摘的,穗子已经干硬,麦芒上还挂着点沙粒,孩子母亲才推了推孩子的后背。孩子怯生生伸手,指甲缝里的红泥蹭在瓶身上,接过水就往嘴里灌,呛得咳嗽,母亲赶紧拍他的背,眼里全是疼惜。“眼镜蛇把周边三个矿村的水都断了。”艾娃收回手,指尖沾着孩子的体温,凉得像块冰,“我妈逃出来前说,他十年前就靠抢金矿发家,用炸药崩了老矿主的房子,把尸体扔进矿洞填井。你父亲的试验田占了金矿边缘最肥的地,能种出耐旱的高粱,他早就想抢了——去年冬天,他派过三次人去偷谷种,都被老金先生打跑了。”
艾娃调出卫星图,平板电脑的屏幕被矿尘蒙得发暗,她用袖口反复擦了两次,绿斑边缘的桉树轮廓才清晰起来——那是试验田的标志,二十年前李伟的父亲亲手栽的,树干上刻着“春芽”两个字。“卫星三天前扫到的,不像被废弃。”她指尖点在屏幕上,绿斑中间有片不规则的阴影,“我弟弟藏在金矿的维修队里,昨天趁换班传消息:人质就绑在桉树下,一共二十个,有七个华人矿友,带头的就是老金。他们被铁链锁在树干上,白天晒太阳,晚上冻得发抖,眼镜蛇不给水喝,只给发霉的玉米饼。”
周小雨早就架好了直播设备,三脚架支在越野车顶,镜头刚对准选矿塔,弹幕就像潮水般涌了进来。“淘金佬阿矿”的Id顶着个金元宝头像,留言后面还带了个挖矿的表情包:“这塔我十年前爬过,顶层有挺重机枪,枪口对着正门,别从正面闯!塔下的铁丝网有倒刺,还通着电,上次我老乡不小心碰了下,胳膊都烧糊了!”紧跟着“南非华人老王”发了条语音,背景全是卡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音带着点气喘:“半个月前你们直播呼吁捐的物资到了!五十斤红薯、两百片净水片、还有二十把矿用风镐,走坦赞铁路运了十二天,在赞比亚海关扣了三天——我跟报关员磨了两夜,给他看你们在卢萨卡救难民的视频,说‘春芽要种在金矿旁,救的是咱们华人的命’,他立马放行了,还帮我找了辆皮卡!现在物资就在金矿西边的小镇,离这儿还有五公里,我把东西藏在镇外的废弃矿洞了,洞口有棵歪脖子猴面包树,好认!”
周小雨刚要回话,直播画面突然被“信号干扰”的雪花盖住,刺耳的电流声“滋滋”地扎得人耳膜疼,她赶紧拍了拍直播设备,机身烫得手一缩。沈亦舟凑过来,从背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检测仪,屏幕上的指针疯狂跳动:“是电磁屏蔽器,功率比卢萨卡的强三倍,应该是眼镜蛇怕我们远程侦查。”他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无人机,机身上贴满粉丝寄的“春芽”贴纸,有卡通高粱图案,还有手写的“加油”,边缘还沾着点坦赞铁路的煤屑,“‘无人机达人阿哲’半个月前寄的抗干扰机型,他说这玩意儿能绕开1000米内的屏蔽信号,电池是‘太阳能爱好者小阳’捐的柔性板,晒两个小时就能飞四十分钟——上次在卢萨卡,就是这无人机帮我们摸清了铁路岗楼的布防。”
沈亦舟按下启动键,无人机“嗡”地升起,螺旋桨带起的红土颗粒溅在他的工装裤上,机身在红土上空划出道银灰色的弧线,像只灵活的鸟。周小雨的屏幕刚恢复清晰,直播间的弹幕就瞬间安静了——试验田中央的桉树下,二十个人被粗粗的铁链锁在树干上,铁链磨得手腕渗血,血珠滴在红土地上,很快就被吸干。最靠里的老人戴着老花镜,镜腿用铁丝绑着,镜片上有道裂纹,手里死死攥着块沾土的高粱穗,穗子的颗粒饱满,麦芒上还挂着点露水,和白胡子老华侨给的谷种一模一样。老人的工装被矿尘染成灰褐色,胸前别着枚褪色的徽章,是当年中赞金矿援建的纪念章,和李伟父亲相册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是老金!”李伟突然按住屏幕,指腹划过老人的工装口袋——露出半截黄色的笔记本,封皮上“中赞金矿援建”的字样,是父亲当年常用的钢笔写的,字迹遒劲有力。他猛地想起父亲日记里夹着的那张泛黄合影:年轻的父亲和老金蹲在试验田边,手里各举着一把刚成熟的高粱,背后就是这棵桉树,树干上的“春芽”二字还很清晰。“老金懂矿又懂农,是我爹种谷种的搭档。”李伟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发紧,“我爹说,老金能把金矿排出的废水过滤成浇地的水,他发明的滤水装置,用的就是高粱根和火山石。”
就在这时,无人机的镜头突然被一只戴金丝眼镜的手挡住。屏幕里出现张阴鸷的脸,颧骨高耸,皮肤是长期暴晒后的深褐色,嘴角斜着勾起,露出两颗发黄的牙,手指上的蛇形金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戒面的蛇眼是颗暗红色的宝石,像滴凝固的血。“李伟先生,我等你很久了。”眼镜蛇的声音透过无人机的扬声器传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想救老金和你的试验田,就带铀原料提炼技术来换——下午三点,金矿正门见。”他晃了晃手里的铁链,铁链与树干摩擦发出“哗啦”的声响,“迟到一分钟,就把一棵高粱苗埋进红土,埋到只剩叶子。我知道你在乎这些破草,就像你爹当年一样。”
无人机“砰”地炸成火花,碎片掉在红土地上,溅起细小的烟尘,其中一块带着“春芽”贴纸的残骸,刚好落在一棵刚冒头的高粱苗旁边。周小雨的直播瞬间切换到备用信号,是之前藏在难民区的微型摄像头传来的画面,弹幕却没断,瞬间刷了上千条。“电子工程师老顾”的金色留言顶在最前,附带一串闪烁的代码:“破解了他们的屏蔽频率!干扰器参数发你微信了,按这个调,能让他们的监控黑屏十五分钟——我闺女刚帮我测的,要是没用,她说明天就把她的竞赛奖杯捐了,给你们换台更强的!”紧跟着“黑客小陆”的留言跳出来,是个得意的表情包:“已经黑进金矿的门禁系统,后门密码是‘春芽2005’——查了老金的工作记录,这是你父亲当年试验田的编号,够意思吧!”
“先找地方休整,等物资,顺便填肚子。”李伟把父亲的锄头扛上肩,枣木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上面还留着他小时候咬的牙印,“艾娃,你用卫星电话联系老王,让他把物资再往矿洞深处挪挪,别被眼镜蛇的人发现;周小雨,直播别关,把金矿的卫星图放上去,让粉丝帮着分析结构——上次老张分析铁路道岔帮了大忙,这次肯定有矿友懂行;沈亦舟,你去看看周边的地形,找条能绕到矿洞的小路,避开金矿的巡逻队。”他顿了顿,看向排水沟里的难民,“把他们也带上,矿洞比这儿安全,咱们的红薯够分。”
他们把车开到离金矿三公里的废弃矿洞,洞口被半塌的矿车堵着,车斗里还装着半车金矿石,在晨光下泛着暗淡的金属光泽,摸上去冰冷刺骨。沈亦舟刚搬开块拳头大的碎石,就闻到股混杂着霉味和血腥味的气息——洞里藏着七个难民,都是附近矿村的,最大的老人六十多岁,左腿被流弹打穿,用破布缠着,血已经发黑,渗出的脓水把布都浸透了,旁边放着块啃得只剩皮的树皮。“黑钻联盟抢了我们的粮食,还把矿洞炸了,我儿子就是被埋在里面的。”穿补丁工装的年轻人叫阿明,眼里布满血丝,“老金先生之前总给我们送高粱饼,说‘有高粱在,就饿不死’,现在他被抓,我们都想帮忙——我在金矿当过大半年维修工,里面的矿道我熟,三号矿道有个塌方点,能困住人。”
“正好,今天教你们做顿‘金矿活命饭’,我爹当年在矿上就这么吃。”李伟从背包里翻出个粗布包,里面是粉丝捐的红薯——表皮带着点擦伤,是运输时被其他物资碰的,上面还贴着张小纸条,写着“祝春芽一切顺利”,是“烤薯达人小徐”的笔迹。“这是半个月前粉丝众筹的,小徐特意选的蜜薯,说耐放,烤着香,就算放十天也不会坏。”他蹲在洞外的平地上,用工兵铲挖了个半尺深的浅坑,动作熟练得像在自家地里干活,“沈亦舟,去把矿洞深处的积水打过来,记得用‘净水达人阿滤’捐的滤水片,一片能滤两升水,别省着用,难民们都渴坏了。”
沈亦舟扛着矿用水桶往洞里走,桶是“五金店老板老杨”捐的,蓝色的桶壁上印着白色的“春芽”字样,提手处缠着防滑布,是老杨特意加的。他刚走到洞深处,就听见“叮咚”一声——是地下水滴在岩石上,水珠落在积水潭里,泛起细小的涟漪。旁边堆着几袋粉丝捐的杂粮粉,袋口用麻绳扎得紧实,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给春芽,抗饿!”,是“营养师小方”寄来的,里面混了鹰嘴豆和燕麦。“伟哥,水来了!”他把滤好的水倒进铝锅,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洞顶的微光,“你说这红薯埋在红土里烤,会不会有土腥味?我上次在家用烤箱烤,都烤焦了,我妈笑了我好几天。”
“这红土是好东西,保温性比炭火还强。”李伟把红薯一个个放进浅坑,摆得整整齐齐,然后盖上薄薄一层红土,用手掌拍实,再用碎石垒个简易灶,架上装着水的铝锅,“我爹当年在金矿做饭,没柴就用废弃的矿木,那木头浸过机油,烧起来火硬,就是烟大。这红土烤出来的红薯,比炭火还甜,剥开来里面是流油的,凉了都不硬。”他往锅里撒了勺杂粮粉,粉末遇水立刻散开,泛起细小的泡沫,“小方说这里面混了鹰嘴豆和燕麦,煮成粥顶饱,还能补力气,难民里有老人孩子,喝这个刚好。”
周小雨把直播镜头对准烤红薯的土坑,还特意给了红薯特写,直播间的弹幕瞬间活了。“烤薯达人小徐”发了个流泪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串感叹号:“我的宝贝红薯!千万别烤焦了啊!上次我直播烤红薯,把锅都烧黑了,粉丝笑了我一个星期,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焦薯达人’!”“挖煤小能手阿煤”接话很快,附带一张黑乎乎的土豆照片:“用红土烤要勤翻,不然底下会糊——我当年在矿上偷烤土豆,就被矿长抓过,土豆糊得像炭,我还硬着头皮吃了,差点噎死!”“吃货小桃”更直接,发了个流口水的表情:“等救完人,伟哥开个厨艺直播呗,比那些只会摆拍的网红强多了!我第一个打赏!”
李伟看到弹幕,忍不住笑了,拿起块碎石,轻轻敲了敲烤红薯的土堆:“翻的时候要轻,不然红薯会裂,汁水流出来就不甜了。”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层红土,一股甜香立刻飘出来,混着红土的清香,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你们看,”他用工兵铲挑出一个烤得焦红的红薯,表皮微微鼓起,用手一捏就流油,“这就叫‘红土藏蜜’,是金矿独有的吃法,我爹给起的名。”难民里的小孩馋得直咽口水,小手攥着母亲的衣角,眼睛死死盯着红薯。李伟把红薯掰成小块,递到每个孩子手里,烫得孩子不停换手,却舍不得松手,“慢点吃,还有粥,管够。”最小的那个孩子,咬了一口红薯,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含糊地说:“甜……比玉米饼甜。”
粥刚煮好,艾娃的对讲机就响了,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老王说物资都藏好了!风镐、红薯、还有十套矿用防护服,都在矿洞最里面的岔路口,用‘春芽’的红布盖着,旁边放了瓶矿泉水做标记。”她顿了顿,快步走到李伟身边,压低声音,“还有个好消息,金矿里的华人维修队联系上了,队长是我远房表哥,他说眼镜蛇的人大部分是雇来的当地矿工,一个月才给五十美元,还扣着他们的家人做人质,只要我们里应外合,他们就愿意反水——他们已经把金矿的巡逻路线画下来了,待会儿发过来!”
周小雨的直播屏幕上,“南非华人矿友会”的留言飘了进来,附带一张手绘的矿道图:“我们已经在金矿外围的山坡上了,带了二十把矿镐,都是当年你父亲捐给矿上的,质量硬得很!眼镜蛇的矿道分布图我们也有,是当年参与金矿建设的老工人画的——记住,三号矿道有个塌方点,去年雨季塌的,只能过人,不能过车,把他们引进去,一堵一个准!还有,选矿塔的动力室在地下一层,门口有两个守卫,晚上八点换班,这是最佳时机!”
“兵分三路,下午两点半行动。”李伟把父亲的锄头扛上肩,木柄敲了敲红土地,发出沉稳的声响,“第一路,艾娃带周小雨和五个矿村青年,去西边矿洞取物资,用老王给的密码‘春芽2005’开藏货的铁箱,拿到风镐和防护服后,从金矿后门的维修通道进,到试验田附近接应;第二路,沈亦舟带三个华人矿友,用无人机干扰器引开正门的守卫,把他们往塌方的三号矿道引,记住,别硬拼,用风镐敲矿道顶部的碎石,制造二次塌方,把他们困住就行;第三路,我和阿明从维修队留的侧门进,侧门在选矿塔的西侧,有个隐蔽的开关,阿明知道位置,我们找到老金就发信号,然后去动力室拆炸药——眼镜蛇肯定在那儿放了炸弹,想鱼死网破。”
他掏出父亲的日志,翻到画着金矿结构的一页,纸页边缘已经磨得发毛,上面用蓝色钢笔绘着矿道分布图,关键位置标着红色的谷穗符号。“我爹当年在矿道里种了高粱,说根须能固定岩层,防止塌方,那些有谷穗刻痕的地方,就是安全的通道,不会塌。”他指着日志上的红线,从侧门一直延伸到动力室,“这是通往动力室的路,避开了所有塌方点和监控,我爹当年就是走这条路去检查滤水装置的。”
下午两点四十,沈亦舟在金矿正门东侧的山坡上启动了无人机干扰器。金矿的监控屏幕瞬间黑屏,守卫室里的警报声“呜呜”地响起来,正门的十个武装分子举着枪,慌作一团:“怎么回事?快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偷袭!”他们端着AK47,朝着无人机的方向跑去——正好撞进沈亦舟设的埋伏圈。“风镐准备!”沈亦舟大喊一声,矿友们立刻启动风镐,“突突突”的声音震得地面发颤,矿道顶部的碎石“哗哗”地往下掉。武装分子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往最近的三号矿道跑,刚进去一半,沈亦舟就喊:“撤!”几个人迅速躲到旁边的掩体后,只听“轰隆”一声——矿道顶部的碎石塌了下来,正好把矿道堵死,把武装分子困在了里面,只传来他们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与此同时,艾娃带着人摸到了金矿后门。维修队的表哥早就等在那里,他穿着黑色的工装,脸上抹着矿尘,看起来和守卫没什么两样,手里攥着根铁丝,几下就撬开了门锁:“快进来!老金他们在东边的试验田,眼镜蛇的人就守在桉树下,一共八个,都带着枪,不过子弹不多,他们舍不得用。”他递过来一把锈迹斑斑的矿镐,镐头还很锋利,“这是你父亲的,当年他用这把镐救过我的命——有次矿道塌方,我被埋在里面,是他用这把镐挖了三个小时,把我救出来的。”
李伟和阿明顺着谷穗刻痕的矿道往里走,脚下的碎石里嵌着不少高粱根,像一条条细铁丝扎在岩缝里,颜色已经发黑,却还很有韧性,一拉能拉出很长。“你爹当年说,高粱根比钢筋还结实,种在矿道里,能顶得上支撑柱。”阿明摸着岩壁上的刻痕,那些谷穗图案刻得很深,边缘很光滑,是常年被手摩挲的痕迹,“这些刻痕是我跟着他刻的,每个谷穗都不一样,有的穗子朝上,代表往前走;有的穗子朝下,代表转弯,不会迷路。”走到拐角处,岩壁突然亮起来——嵌着盏小小的油灯,灯座是用高粱根雕的,雕着小小的谷穗图案,油灯火苗跳动着,映得谷穗图案格外清晰,“这是你爹留的应急灯,油是用高粱籽榨的,燃点低,还耐烧,能烧一整晚。我小时候跟着老金来矿道,就靠这盏灯照明。”
试验田的桉树下,眼镜蛇正靠在矿车上抽烟,烟卷是用报纸卷的,烟雾缭绕在他的金丝眼镜上,让他的脸看起来更模糊。他手里把玩着老金的笔记本,手指在封皮上反复摩挲,像是在掂量什么宝贝。“还有五分钟。”他看了眼手腕上的金表,金色的蛇形表链闪着光,表针指向两点五十五分,“李伟再不来,这第一棵高粱,就埋了。”他身后的武装分子举起枪,对准了最边上的孩子——那是阿明的弟弟,才八岁,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没哭出声。
“住手!”李伟大喊着从矿道出口冲出来,手里举着个厚厚的文件夹,故意晃了晃,“铀矿提炼技术在这!别伤害孩子!”眼镜蛇的眼睛瞬间亮了,刚要伸手去接,艾娃突然从后门的方向冲进来,手里的风镐“突突”地扫向武装分子的腿,风镐头撞在地上,溅起火星。“快救人!”艾娃大喊一声,声音都喊哑了。周小雨举起信号枪,扣动扳机,红色的信号弹“嗖”地冲上天空,在蓝天上炸开,像一朵鲜艳的花,“春芽信号”亮得刺眼,远处的矿友们看到信号,立刻朝着试验田跑来。
矿友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手里的矿镐、风镐撞在武装分子的枪上,发出“叮当”的声响,火花四溅。阿明像疯了一样扑过去,用手里的工兵铲砸向锁着弟弟的铁链,“哐当”一声,铁链被砸开,孩子哭着抱住他的脖子:“哥,我怕。”阿明摸着弟弟的头,眼泪掉在他的头发上:“不怕,哥来了。”老金被救下来时,腿已经麻得站不住,却还是紧紧攥着那半穗高粱,指节都泛白了:“小李,试验田的高粱没被毁掉!眼镜蛇的炸药是假的,就放在田埂上吓唬人的,真的炸药在选矿塔的动力室,用的是铀矿废料做的引信,威力很大,能把整个选矿塔炸塌!”
“我早就知道。”李伟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原来里面装的是父亲的日志和矿道图,“我爹的日志里写着,动力室的锅炉下有个安全屋,能防爆炸,还写了炸药的位置和拆弹方法。”他突然按下别在腰上的干扰器,金矿的电路瞬间跳闸,所有的灯都灭了,“沈亦舟,该你了!”
沈亦舟开着辆矿用卡车,从矿道里冲出来,车斗里装着粉丝捐的红薯和杂粮粉,车头上还挂着“春芽”的红布,“眼镜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卡车“轰隆”一声撞向选矿塔的大门,门板被撞得粉碎,木屑和铁皮飞溅开来。沈亦舟从驾驶室里跳出来,手里举着风镐:“伟哥,动力室的路我清好了,快去吧!”
眼镜蛇彻底慌了,掏出藏在怀里的遥控器就往动力室跑,嘴里嘶吼着:“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就算炸不死你们,铀矿废料也能毒死这片土地!”李伟紧跟在后,手里的锄头突然挥出,枣木柄精准地砸在他的手腕上,遥控器“啪”地掉在红土地上,滚出去老远。“你的对手不是我。”李伟踩着遥控器,鞋底死死按住,“是这片土地,是这些想好好活着的人,是你永远不懂的‘春芽’。”
就在这时,动力室的方向传来“咔嚓”一声——是艾娃和维修队的人打开了安全屋的门。“炸药拆了!”艾娃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点喘息,“用你爹留的断水阀,把锅炉的压力降下来了,引信的火花灭了!”
眼镜蛇刚要挣扎,就被冲上来的矿友们按住,胳膊被拧到背后,疼得他“嗷嗷”叫。阿明一拳砸在他的脸上,鼻血瞬间流了下来:“你抢我们的矿,断我们的水,害死我爹,现在该还债了!”武装分子见首领被抓,又看到外面涌来的矿友越来越多,纷纷扔下枪投降——大部分是当地的矿工,被眼镜蛇用家人威胁才被迫参战,有个年轻的矿工甚至哭着说:“我妈还在他手里,求你们救救她。”
李伟走到试验田的桉树下,老金正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绿油油的高粱苗,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高粱苗已经长到膝盖高,叶子上还挂着露水,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是你爹当年种的谷种,我一直守着。”老金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布包,里面是半袋高粱种,颗粒饱满,带着点泥土的气息,“每年都留种,战乱时藏在矿洞的岩缝里,用塑料布包着,从来没断过。有次矿洞被炸,我冒着危险回去拿,差点被埋在里面。”他把种子递给李伟,双手因为常年劳作布满老茧,却格外有力,“现在交给你,比在我手里强。你爹当年说,这谷种能在红土里扎根,我们也能。”
周小雨的直播镜头对准了试验田,把高粱苗、获救的人质、还有举着矿镐欢呼的矿友都拍了进去,直播间的弹幕刷成了金色的海,礼物特效根本停不下来。“春芽铁粉”的留言飘在最前,后面跟着一串爱心:“我捐的复合肥明天就到!用的是非洲特有的配方,能让高粱在红土里长得更旺,就算三个月不下雨也不怕!”“农业专家老钟”发了条长评,附带一张高粱种植方案:“我已经联系了南非的农业站,下周派技术员来,咱们把试验田扩大,让金矿旁都长满高粱!不仅能防沙,还能净化土壤,把眼镜蛇留下的铀矿废料都吸干净!”“无人机达人阿哲”更直接,发了个机票的截图:“我买了后天去南非的机票,下次救援我亲自来!带上我最新的无人机,保证不让你们失望!”
李伟接过老金手里的谷种,摊在掌心,阳光照在种子上,暖得像块小太阳。他走到试验田的边缘,蹲下身,用工兵铲挖了些浅坑,把种子一颗颗撒进去,红土沾在种子上,像给它们穿上了件暗红的衣裳。阳光照在高粱苗上,叶子绿得发亮,随风轻轻摇晃,像在点头。“爹,”他摸了摸岩壁上的谷穗刻痕,刻痕里的沙粒被他拂去,露出清晰的字迹,“老金找到了,试验田保住了,接下来,该让这红土地长满高粱了。你当年的心愿,我帮你实现。”
就在这时,被按在地上的眼镜蛇突然冷笑起来,嘴角流着血,牙齿上都沾着血丝,眼睛里满是阴狠,像条被逼到绝路的毒蛇:“你们别得意,‘蛇头’不会放过你们的。”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说不出的恶毒,“铀矿的生意,不是你们能碰的——约翰内斯堡的地下,藏着比金矿更可怕的东西,是能让这片土地永远长不出庄稼的‘毒’。”他死死盯着李伟手里的谷种,“你们的高粱苗,迟早会死在这毒地里。”
李伟踩在他的背上,目光坚定得像试验田的桉树,“不管藏着什么毒,只要有这谷种,有这些想好好活着的人,我们就不怕。”他看向远处的红土地,夕阳把土地染成了金色,像铺了一层金子,“这是我爹的心愿,也是我的。你毁不掉土地,毁不掉希望,更毁不掉‘春芽’。”
老周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笑意,还有点风声:“小李,我把你爹的播种参数调好了!这红土地虽然贫瘠,但只要加对了肥料,种出来的高粱,秆子能比卢萨卡的还粗,穗子能比拳头还大!我已经在路上了,开着插秧机,后面还跟着辆装肥料的卡车,明天一早就到!沿途的高粱苗都长到膝盖高了,看着就喜人!”
周小雨的直播还在继续,镜头里,矿友们正帮着难民搭建临时帐篷,用的是粉丝捐的帆布,颜色鲜红,在红土地上格外显眼。孩子们举着烤红薯在田埂上跑,笑声清脆,像铜铃一样。高粱苗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唱歌。弹幕里,“春芽计划”的粉丝们正在众筹下一批物资——有机肥料、农用工具、还有给孩子们的书本和文具。“淘金佬阿矿”的留言被顶到最前,后面跟着上百个点赞:“春芽在哪,我们就在哪!下次救援,算我一个!我捐十把矿镐,都是新的!”
夜深了,试验田的桉树下点起了篝火,火焰“噼啪”地跳动着,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彤彤的。矿友们唱起了非洲的民谣,歌声粗犷而悠扬,混着高粱的清香,飘得很远很远。李伟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父亲的日志,日志的最后一页,是父亲的字迹,虽然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只要谷种还在,希望就不会灭;只要人心齐,红土地也能长出金穗子。”他把日志放在胸口,能感觉到高粱种的温度——那是土地的温度,是希望的温度,是无数人的心聚在一起的温度。老金坐在他身边,给孩子们讲着当年和李伟父亲种高粱的故事,孩子们听得入了迷,眼睛瞪得圆圆的。
远处的选矿塔下,“春芽”的旗帜慢慢升了起来,红布上的高粱图案,在月光下格外清晰,随风飘扬。李伟知道,这只是开始,眼镜蛇背后的“蛇头”、约翰内斯堡地下的铀矿秘密、更广阔的红土地上还有无数需要帮助的人……还有很多事要做。但他不慌,因为他的身边,有艾娃的勇敢、沈亦舟的机灵、老金的坚守,还有无数个“春芽”的粉丝和矿友——他们就像这试验田的高粱苗,扎根在红土里,再大的风沙,再烈的太阳,也吹不倒,晒不死。他抬头看向天空,星星很亮,像撒了一地的碎钻,照亮了红土地上的希望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