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几乎没犹豫，脱口而出：
“这张纸——我愿意出一百……”
一百后面跟着的单位还没出口，鉴定室里已经响起了一阵惊呼。
这反应，
后面的单位，自然不可能是“块”，那就只有“万”这一个单位了。
也就是说，是一百万！
林秋宇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毕竟是陈默买来的，他想过值钱，但完全没想过能值这么多钱啊！
一张白纸……不是书法，也不是画作！
咋能值这么多钱呢？
这对吗？
就连凤清贤都也愣住了。
他很清楚，有些名纸确实值钱，但未曾想过是眼前这张纸啊！
然而，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
贾振兴在报完‘一百’后，顿了一下。
似乎他自己都觉得“一百万”这个报价，在面对这张纸时，显得太轻飘飘，太没有诚意。
“——两百万。”
“陈小兄弟，如若你愿意割爱，这张纸我可以给到两百万。”
林秋宇：？！！
…
很显然，这价一出，房间内直接安静了下来。
一张什么内容都没有的白纸，
开价到不是1开头的七位数……这确实有些离谱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投向陈默，想看他如何反应。
“贾老，实在抱歉。并非价格问题，晚辈暂时并无出手此纸的打算。”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陈默的语气温和，但拒绝的毫不犹豫。
贾振兴一愣。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立刻加价：“两百五十万！陈小兄弟，两百五十万……”
“贾老，”陈默声音依旧平静，但态度没有丝毫动摇，“真的不是钱的问题。此物与我有缘，我想自己留着。”
贾振兴张着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双平静如初的眸子，顿时哑然了。
是啊。
凤老头刚才闲聊时提过，这年轻人前几日刚捡漏了一枚价值连城的乾隆玉玺，都没急着出手，显然并不缺钱，志趣恐怕也不在单纯的金钱之上。
一股失落涌上心头，
贾振兴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时，
凤鸣春也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一把拉住老友的胳膊：
“不是，老贾，你真看出来……这纸是什么纸了？？”
贾振兴看看神色淡然的陈默，知道强求无益，满腔的激动和购买的欲望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遗憾的叹息。
“唉……罢了罢了，缘分未到啊。”
叹了口气后，这才终于将注意力转回老友的问题上，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混合着得意、炫耀与无限感慨的复杂神情。
“凤老头，李师傅，还有各位小朋友，” 贾振兴指着工作台上那张纸，语气笃定，“不是我贾某人吹嘘，这张纸，你们看不出来，太正常了。因为这东西，存世太稀少了，罕见程度……甚至比我那张‘金栗山’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您老见过？” 凤清贤忍不住问。
“何止见过！” 贾振兴脸上露出一种“你们问到点子上了”的表情，他看向凤鸣春，“凤老头，这纸……你先前应该也见过的。”
凤鸣春一脸茫然：“我见过？”
他立刻回忆了起来。
然而，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他见过个屁啊！
真要见过的东西，他能没一点儿印象？
“我什么时候见过？”凤鸣春思索无果，直接问道。
贾振兴捻着手指回忆：“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大概是五六年前？也可能有七八年了……就在你这店里。”
凤鸣春：“……”
七八十岁的人了，记忆力本就不如年轻人，七八年前……怎么不说十几二十年前呢！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能记住个蛋啊！
“你就别卖你那关子了！”
贾振兴也不再绕弯子，从唐装内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嚯，陈默都看得一愣。
老头还挺时髦，用的手机居然是怎么折都有面儿的三折叠。
…
贾振兴手指在屏幕上慢悠悠的划动着，点开相册，埋头找了半晌，嘴里还在念叨着：“欸，在哪儿来着。”
“……找到了！就是这张！”
他将手机屏幕举到凤鸣春面前，也示意李自、凤清贤等人也可以过来看。
屏幕上是一张拍摄得很清晰的照片。
背景是深色的丝绒，上面静静地铺着半张，准确说大约是三分之二张，颜色明显泛黄、甚至有些灰暗的古纸。纸张边缘不规整，有明显的岁月磨损痕迹。
林秋宇年龄小动作快，是第一个凑过去的。
他仔细的看着照片，
又对比了一下工作台上那张被剥离出一角、露出内部温润莹白纸芯的古纸，疑惑道：“这……看起来不一样啊。照片上的纸，颜色有黄，感觉还有点儿灰扑扑的。陈大哥这张，这么白……”
凤鸣春看的视角，当然和林秋宇这小子看得不一样。
照片一看就是专业摄像机拍出来的，纹理很清晰，凤鸣春将两者放在一起稍作比较，帘纹的走向规律几乎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是同一种纸！
颜色不同，只不过是因为保存状态和拍摄光线的问题。
“这是同一种纸？”凤鸣春脱口而出。
“没错！”老头得意的点了点头。
“这东西，别说你们凤祥楼，就是放眼全国，搞收藏的圈子里，我也没听说过谁手里有第二张，也就那群鹰国佬手里好像有一张，只可惜，我当年托人去寻，也没寻到……”
贾振兴说话的同时，还在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工作台上那张纸的边缘，动作轻柔无比。
“至于说它究竟是什么……它就是‘茧纸’！”
听到这个名字，
林秋宇立刻将目光投向他的陈大哥。
这倒是和陈默先前说的一样啊！
老头还在继续发挥：
“当然，我说的这个‘茧纸’，并不是唐宋以后那些工艺精良、光滑如缎的皮料‘茧纸’。那些不过是后人追慕古意的高仿品。”
说到这里，
老头一字一顿：“这是 晋代 的茧纸！真正的、用古法以蚕茧丝为主要原料制成的茧纸！距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了！”
“一千七百年？！！”
林秋宇又双叒叕一次惊讶。
他是真不理解，这是一张纸，不是那些瓷器什么的……怎么能保存这么久的？
而在一旁的李自，在贾振兴说出年代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
倒不是说他也不理解纸怎么能保存的这么久。
纯粹是因为“晋代”这个时间！
“没错，据我的研究，书圣王羲之，那幅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真迹，当年所用的纸张，正是这种晋代蚕茧纸！”
老头慢悠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