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将那个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纸包随手拿在手里，仿佛只是买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用品，对着神色各异的三人说道：“走吧，我们再往前逛逛。”
凤清贤看着陈默手里那花了两千九买来的纸包。
又瞥了一眼那个依旧摆在摊位上、分毫未动的海黄托盘，满肚子疑问，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那胖摊主见这几位“看穿”他局的人终于要走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立刻堆起生意人标准的热情笑容：“几位老板慢走啊，有空常来光顾！”
四人转身，准备离去。
但刚走没几步，陈默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又转回身，看向正准备坐回去的摊主。
摊主见他回头，心里“咯噔”一下，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这……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陈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随意，晃了晃手中的纸包：“老板，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这个人挺喜欢收藏这类有年份的老纸，看着有味道。刚才忘了问，你这些老纸……还有没有其他的存货？要是还有类似的，或者更好的，再拿出来让我看看，哪怕我溢价收点也行，就图个心头好。”
他这话问得看似无心，仿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收藏爱好者，在买到自己喜好之物后的随口打听。
然而，听在摊主耳中，却让他心头莫名一紧，刚刚压下去的怪异感再次翻涌上来。
问货源？
摊主那双藏在圆框眼镜后的小眼睛瞬间眯了一下，审视的目光飞快地在陈默脸上扫过。
不对味儿！
难不成……刚才那几张老纸里真有什么没看出来的门道？
他脑海中立刻像放电影一样，回放起陈默刚才挑纸的动作——重点就是那三张被他随口命名为“上等桑皮纸”的厚实纸张。
也不可能啊！
摊主在心里立刻否定。
先前他都一张张仔细摸过、看过了，就是品相好点的老纸，顶多年代可能稍微久一点，但绝对不可能说是什么看走眼的宝贝！纸质、纹理、颜色，都在明清老纸的范畴里，又能金贵到哪里去？
摊主转念一想。
这人年龄不大，但或许真是个痴迷老纸的藏家，问货源，可能真是想多收点同类的东西？
各种念头在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摊主脸上却不动声色。
反而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惋惜，他搓了搓手，笑道：“哎呦，老板，您这可问着我了。多的真没了……不瞒您说，这些老纸都是好些年前，我从一个老家儿那儿打包收来的杂项里附带的，具体来源我也说不清。一直就扔在家里角落压箱底，最近整理东西才翻出来，看着还能用，就摆上来充个门面。”
“原来是这样，那可惜了。”
陈默听完，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失望，点了点头。
“行，那老板你忙。” 陈默不再多言，这次是真的转身，带着三人离开了。
看着陈默四人汇入人流消失不见，摊主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心里暗自嘀咕：吓劳资一跳……还以为真走了眼。看来就是个运气好，碰上个懂行又喜欢老纸的。也罢，点子不好……但至少也没亏，赶紧收拾收拾，明天换个地方摆，这‘碗’和‘猫’也得换一换了……
……
一行四人离开摊位，汇入市集的人流。
走了大概十几米远，早就按捺不住的林秋宇立刻凑到陈默身边，压低声音：“陈大哥！那……那摊子不是个‘局’吗？你怎么还花真金白银去买那几张纸啊？这不是……这不是亏了吗？”
凤清贤虽然没说话，但目光也紧紧盯着陈默，显然有着同样的疑问。
“是局没错。那老板下了血本，小心翼翼地在‘借碗卖猫’。”陈默闻言，轻笑一声：“结果没成想，他自己都没认出来，他放出来的这些‘猫’里，混进来了一只‘金猫’。”
“金……金猫？”林秋宇眼睛瞬间瞪圆了：“陈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买的那几张纸……”
林秋宇不理解，他大为震撼。
若是说什么书法或者画作值钱，那么他一点儿都不会怀疑。
毕竟，那是作者留在世上的遗珍，都可以算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了。
但一张空白的老纸……
怎么想也不可能达到‘金猫’的层次啊！
然而一旁的凤清贤却皱起了眉头，文房四宝虽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但他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真要是一些名纸……价值绝不比一般的古董文物低。
他便开始回忆陈默刚才挑纸时的细节，随即眼神一亮。
但话还没说出来，
一旁的林秋月已然开口：“陈大哥，是刚才那三张‘上等桑皮纸’对吧。”
“眼光不错，就是那三张。”陈默赞许地点了点头。
闻言，林秋宇更加好奇了。
连忙问道：“上等桑皮纸？就是那个老板开口要五百块一张的？”
“那就说明不是桑皮纸！”凤清贤开口道，林秋月说话前，他也想到了那三张。
他说道：“桑皮纸在明清时期，虽不是最便宜的，但也勉强算是一种大众用纸，纵然是质量最好的桑皮纸，放到现在也不至于说是‘宝贝’，更不可能达到陈大哥你讲的‘金猫’层次……所以它绝对不是桑皮纸！”
凤清贤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
属实是自己给自己讲通了。
见凤清贤说的有模有样，林秋宇还以为他知道呢。
连忙追问：“清贤哥，那你说是什么纸啊？”
是啊，不是桑皮纸，所以说……究竟是什么纸呢？
凤清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茧纸。”
陈默给出了答案。
“茧纸？”林秋宇对这个词很陌生，他都没听过。
凤清贤其实也差不多。
就如前面所言，文房四宝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笔、墨、纸、砚……笔和砚他还能鉴别一番，到墨就算是上了难度了 ，纸就更不用多说了。
也正因如此，“茧纸”他知道有这么个名字，但具体信息，这一时半会他还真没想起来。
而就在他思索的时候，
林秋宇还想继续追问，
但陈默却摆了摆手：“这里人多眼杂，不是细谈的地方，等逛完回去，去清贤他们家凤祥楼找凤老爷子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