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齐砚舟缓缓睁开眼,手臂仍搭在岑晚秋的腰间。她背对着他,呼吸均匀,发丝散落在枕边。他没有惊动她,只是静静躺了一会儿,随后轻轻抽出手,起身穿衣。
白大褂挂在椅背上,他拿起来抖了抖,领口依旧敞着。听诊器项链挂在床头,他顺手戴上,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微微一凛。厨房传来细微的水声——她已经起来了。
他走进客厅,看见餐桌上摆好了早餐:一碗热粥冒着白气,旁边是两片烤得金黄的面包。她站在窗前整理花瓶里的绿萝,旗袍领子立得笔直,银簪稳稳别在发髻中。
“你醒了。”她没回头。
“嗯。”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今天医院有事。”
“我知道。”她转过身,抬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庆功会?”
“院长亲自通知的。”他点头,“说是正式宣布案子结了。”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那你去吧,我下午开店。”
他笑了笑:“晚上回来吃饭?”
“等你。”她说。
他出门时拿了钥匙和手机,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她正低头擦桌子,动作利落,一如往常。他没再多说什么,推门离去。
市一院礼堂门口挂着红底横幅,上面写着“表彰先进,弘扬医德”八个大字。礼堂内座无虚席,林夏坐在前排,手里攥着笔记本,小雨扎着双马尾,眼睛亮亮地四处张望。
齐砚舟一走进来,不少人纷纷回头。有人鼓掌,有人低声议论,气氛顿时热闹起来。院长站在台上清了清嗓子,全场渐渐安静。
“今天召开这个会议,是为了正式通报一起重大案件的处理结果。”院长开口,“经警方与相关部门联合调查,以郑天豪为首的医疗黑产团伙已被彻底摧毁。所有涉案人员均已归案,非法资金全部冻结,相关制度漏洞正在整改中。”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在这起案件中,有一位医生始终坚守一线,顶住压力,坚持真相。”院长目光投向齐砚舟,“他就是我们市一院外科主任——齐砚舟同志。”
掌声更加热烈。
齐砚舟起身走上台,院长将一座水晶奖杯递给他。奖杯沉甸甸的,底座刻着“医者仁心”四个字。
“这不只是一个人的胜利。”齐砚舟接过奖杯,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每个角落,“它是所有未曾篡改病历、未曾退缩于手术台前的医生的胜利。这份荣誉,属于每一个守住底线的人。”
他说完,台下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林夏站起来喊了一声“齐主任”,小雨激动得拍红了手掌,连护士长也悄悄抹了眼角。
就在这时,礼堂侧门被推开。
岑晚秋走了进来。她穿着墨绿色旗袍,手中捧着一束百合,花瓣洁白,沾着细小的水珠。她不看旁人,径直走向舞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走到齐砚舟面前,将花递给他。他接过花,低头望着她。她没有笑,但眼神明亮。
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也属于我的爱人。”他说。
全场一瞬寂静,紧接着欢呼四起。有人吹口哨,有人笑出声,林夏举着手机疯狂拍照,小雨跳起来拍手。护士们挤在一起窃语:“齐主任真敢啊!”“哎哟这谁顶得住!”
院长原本神情严肃,此刻也不禁笑了。
齐砚舟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而立,台下掌声久久不息。
会后众人提议聚餐,齐砚舟婉言谢绝。他说还有事,转身离开,无人挽留。
他开车去了花店。
店还没打烊,灯光温暖。岑晚秋正在柜台后整理账本,听见门铃响,抬头看他。
“回来了?”她问。
“嗯。”他摘下听诊器项链放在柜台上,脱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
她起身倒了杯红酒递给他,“听说你当众亲我了。”
“说了句实话而已。”他接过杯子,轻啜一口,“你不生气?”
“不生气。”她靠在桌边,“就是下次提前说一声,我好补个妆。”
他笑了,“你还化妆?”
“我不化,可我弟要是看到视频,肯定到处转发。”她瞪他一眼,“他又不是不知道你是我男人。”
他没接话,只静静看着她。她也回望着他,嘴角微微翘起。
两人坐到窗边的小桌旁。外面江水静静流淌,对岸医院大楼仍有几间办公室亮着灯。远处车流如线,灯火连成一片。
“终于,可以安心了。”他轻声说。
她没说话,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稳健,没有颤抖,也没有出汗。那只曾握过无数手术刀的手,此刻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酒喝得很慢,一杯还未见底。门口风铃轻轻晃动,发出细微声响。店内几盆永生花颜色依旧鲜艳,仿佛从未凋零。
“你说孩子的事……是真的?”她忽然问。
“真的。”他说,“我不是开玩笑。”
“那得去医院做检查。”她说,“我也得调整作息,不能再熬夜。”
“我都听你的。”他说,“你想什么时候要,我们就什么时候开始准备。”
她点点头,“下周我去把疫苗打齐。”
“我陪你去。”
“不用,我又不是病人。”
“我是医生,陪患者打针很正常。”
她轻笑,“你这人,总能把正经事说得像玩笑。”
“我不擅长严肃。”他说,“一严肃就紧张。”
她看着他,“你现在不紧张?”
“有点。”他坦白,“怕你反悔。”
“我不反悔。”她说,“我说了要重新开始,就不会再停下。”
他点点头,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前夫的事……你还会想吗?”
她沉默了几秒,“会想,但不一样了。以前是放不下,现在只是记得就好。”
“对不起。”他说。
“别道歉。”她打断他,“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让我明白,活着的人更值得珍惜。”
他又喝了一口酒,杯子搁在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磕碰。
“明天医院还有个会。”他说,“人事任命,可能要提我进管理层。”
“那你得穿正式点。”她说,“不能再敞着领子。”
“我试试。”他笑,“不过估计撑不过半小时就得解开。”
“你就是改不了。”她摇头,“随你吧。”
“工作的时候认真,生活的时候放松。”他说,“这样才活得像个人。”
她没反驳,只是轻轻靠在他肩上。他没有动,任她靠着。
夜色渐深,街上行人稀少。一辆环卫车缓缓驶过,洒水声断断续续。楼上住户关窗的声音传来,接着是电视新闻的播报声。
“你累吗?”她问。
“不累。”他说,“反而觉得轻松。”
“那就好。”她闭上眼,“我不想你一直背着那么多东西。”
“现在卸掉了。”他说,“以后只背你们娘俩。”
她掐了他一下,“还没怀呢就说娘俩。”
“提前练习。”他咧嘴笑。
她懒得理他,继续靠着他。
时间悄然流逝,红酒见底。他看了眼表,快十点了。
“该关门了。”他说。
“你今晚睡这儿?”她问。
“嗯。”他说,“明早顺路去医院。”
她起身去拉卷帘门,咔嗒一声锁好。转身时,他正收拾杯子,动作熟练。
“你越来越像居家男人了。”她说。
“被你带的。”他说,“以前哪会洗杯子。”
“那你以后多洗点。”她指了指厨房,“锅碗瓢盆都归你。”
“行。”他说,“只要你不赶我走。”
“我不赶。”她说,“你敢走试试。”
他放下杯子,走过来抱住她。她没有挣扎,任他搂着。
“真的没事了。”他在她耳边低语。
“嗯。”她应了一声,“我相信你。”
他松开她,牵着手往里屋走。路过展柜时,他看了一眼那盆红色永生花,花瓣依旧完整,像从未凋谢。
他们走进卧室,灯还亮着。他顺手关了开关,屋里暗了下来,只有窗外透进一丝微光。
他躺在床上,她靠在他胸口。他一只手环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楼下传来最后一班公交到站的声音,喇叭报站清晰可闻。
他闭上眼,呼吸平稳。
她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他。
“齐砚舟。”她轻声叫他名字。
“嗯?”
“明天记得换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