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坐在副驾驶，左手按着右肩的伤口。血虽已止住，但衣物黏在创面上，稍一动作便牵扯出阵阵钝痛。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证物袋，里面那包假药还沾着废弃仓库的灰尘。岑晚秋把车停在花店门口就下了车，说有客人等着取花，让他自己多加小心。
他没有再去看手机。那个神秘号码自车库出来后再无动静，但他清楚，对方正蛰伏在暗处，只等一个时机。
他拨通了周正海的电话。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地点你定。”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律师事务所地下档案室，二十分钟后。”
齐砚舟挂断电话，推开车门。冷风扑面而来，肩上的伤随之抽紧。他绕到后备箱，取出一个密封盒——那是昨晚备份的另一份样本。他不能把全部希望押在唯一一份证据上。
二十分钟后，他站在律师事务所b2层的一扇铁门前。门开了，周正海一身深灰色西装，领带笔挺。他接过证物袋，打开手电筒，仔细查看药片外包装上的批号。
“来源？”
“废弃化工厂，郑天豪的秘书亲自交接。全过程录音在我手机里。”
周正海点头，从保险柜中取出两个封存袋，将样本分装妥当。“原件我留存一份，另一份提交专案组前必须走完司法鉴定流程。”他顿了顿，“光凭这个，还不足以触碰他的海外账户。”
齐砚舟靠墙站直身体，“所以你不必报案，而是以跨境金融犯罪协助调查的名义，联系瑞士银行合规部门。”
“你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材料？”
“司法互助函、资金流向证据、第三方审计报告。”齐砚舟从口袋里掏出U盘，“这里面是王德发药厂近三年的出口记录，还有张明伪造的检测数据。林夏正在调取医院匿名患者的缴费流水，只要找到境外付款路径，就能锁定洗钱节点。”
周正海将U盘插入电脑，浏览内容时眉头渐渐皱起。
“你打算让警方直接介入？”
“不行。”齐砚舟摇头，“郑天豪在系统里有人，消息一旦泄露，他就能远程清除所有数据。我们必须先让瑞士方面冻结账户，再配合突击行动。”
“审批流程至少要三天。”
“我们等不起三天。”
周正海盯着屏幕，忽然抬手摘下眼镜，“我认识瑞士反洗钱联盟的人，可以先发非敏感摘要建立信任。你让林夏尽快把缴费记录发来。”
齐砚舟立刻拨通林夏的电话。
十分钟后，微信弹出一张截图：一笔来自开曼群岛的转账，备注为“医疗资源整合案预付款”，收款方是“h&t Global medical holdings”，注册地塞浦路斯，实际控制人正是郑天豪。
周正海看着这条记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他整理出假药交易金额模拟图、资金转移路径表，以及郑天豪名下五家空壳公司的关联结构图。文件打包加密后，通过安全通道发送至瑞士方面。
“现在只能等。”
齐砚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三秒钟后，脑海里浮现出手术台的画面——刀口、血管、器官反应，清晰如影像回放。这是他唯一的天赋，也是他活到今天的底气。但现在，他要用另一种方式动刀。
手机震动。
林夏发来消息：“刚查完，过去六个月，共十七笔境外付款指向同一离岸账户，总额一千八百万，全部标注为‘项目合作预付款’。”
齐砚舟立即将信息转发给周正海。
周正海随即拨通国际电话。二十分钟后，对方回复：愿意配合中方执法机构开展初步调查，前提是四十八小时内提交正式司法请求。
“够了。”齐砚舟起身，“只要他们开始监控郑天豪的账户，他就动不了钱。”
“下一步？”
“等警方行动。”
晚上八点三十六分，齐砚舟回到市一院值班室。他换上一件干净的白大褂，肩伤也重新包扎过。手机静静放在桌角，屏幕朝上。
九点整，周正海来电。
“专案组接到指令了，国际刑警联合当地警方今晚突袭郑天豪在瑞士的公司。”
齐砚舟没说话，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十一点十七分，一条彩信传来。
照片里是一间大型仓库，货架上堆满贴着各国药品标签的盒子。有的印着中文国药准字，有的标着英文FdA认证，全都是假药。旁边桌上摆着几台笔记本电脑，硬盘已被当场扣押。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查获内部文件，明确记载“医疗资源整合案”真实用途为非法资金回流，年度目标洗钱二十亿。
齐砚舟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他知道，这一枪，终于打出去了。
镜头切换。
郑天豪坐在书房里，电视正播放晚间新闻。画面切至欧洲某地警方冲进一家医药公司的场景，镜头扫过成堆的假药和被带走的员工。
他猛地站起，一脚踢翻茶几。
文件散落一地。
他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砸向墙壁，玻璃碎裂声骤然炸响。接着掀翻书桌，红木桌角撞上墙面发出巨响。雪茄盒飞出，金表摔在地上，表盘崩裂。
他喘着粗气，抓起座机拨号。
“警察进我瑞士公司了！谁走漏的消息？！”
不等对方回应，他已经咆哮而出：“启动b计划！我要齐砚舟明天就消失！听懂没有？！”
电话挂断。
他坐回椅子，手指不停摩挲左手袖扣。蓝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的眼神变了，不再只是愤怒，而是杀意。
与此同时，齐砚舟正坐在值班室翻阅病历。
手机亮了一下。
周正海发来消息：“瑞士方面已冻结三个主账户，总金额约合人民币四点七亿。专案组准备顺藤摸瓜，追查国内资金网络。”
齐砚舟回了个“好”字。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凌晨一点二十三分。
窗外城市灯火未熄，走廊偶尔传来脚步声。他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合上电脑，手机再次响起。
是林夏。
“主任，刚收到检验科通知，那份假药成分分析出来了。”
“说。”
“主要成分是淀粉和色素，但含有微量抗凝剂，长期服用会导致内出血。这批药已经流入三家基层医院，患者出现不明原因便血。”
齐砚舟瞬间坐直。
“名单呢？”
“正在统计，明天一早能出报告。”
“发给我，同时抄送周律师。”
“还有件事……”林夏压低声音，“张明在拘留所闹得很凶，声称你要伪造证据，纪委今天下午去了医院纪检科调取监控。”
齐砚舟冷笑一声，“让他们查。”
他挂断电话，打开邮箱，将所有证据链重新归档，并另存一份加密文件上传云端。随后拿起手机，给小雨发了条语音：“明天轮班提前半小时到岗，我要查最近半年所有由德发药业供应的药品入库记录。”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三秒后，预演开启。
画面中，他站在国际医学论坛的讲台上，台下坐着各国专家。他打开ppt，第一张便是完整的假药案证据链。闪光灯亮起，掌声雷动。
三秒结束。
他睁开眼。
手机仍在手中，屏幕映出他的脸。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齐主任？”是值班护士的声音，“急诊刚送来一位腹痛病人，怀疑肠穿孔，外科值班医生不在，您能去看看吗？”
齐砚舟应了一声，起身穿上白大褂。
他走到门边，拉开门。
护士站在外面，手里拿着病历本。
齐砚舟接过病历翻开，目光落在用药记录那一栏。
病人三天前开始服用一种名为“康宁胶囊”的药物，生产厂商：德发药业。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