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脚刚沾地，石塔顶上那柄巨剑就嗡了一声。不是普通震响，是整座岛都跟着抖了三下，连老赵抱着的桅杆都裂了缝。
“别动！”张萌萌一把按住他肩膀，“这剑认主。”
林子渊没理她，抬手就往剑柄摸。指尖刚碰到铁锈，胸口玉佩烫得像烧红的炭，胎记位置刺痛炸开，青光从皮肤底下透出来，和剑身纹路一模一样。
剑无痕的剑已经出鞘，寒光直指塔顶：“退后！这是玄天剑宗镇魂之器，擅触者魂飞魄散！”
小白突然窜出去，一口咬住剑柄往下拽。狗崽子四爪悬空乱蹬，尾巴甩得像风车，愣是把三丈高的巨剑扯得晃了晃。一块卷轴从剑格缝隙掉下来，啪嗒砸在林子渊头顶。
“松口！”林子渊揪着小白后颈皮拎回来，“你当自己是拆塔专业户？”
卷轴摊开在地，血字浮现：“双魂归一，血祭三生井。”字迹未干似的往下淌，渗进石板缝里。剑无痕脸色变了：“这是清河真人的笔迹——可他人早该飞升了。”
残影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半透明的人形从剑尖浮出来，白衣染血，左臂齐肩断了，右手还握着半截断剑。他低头看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又抬头盯住林子渊，嘴唇动了动。
“鸿青师兄。”
三个字出口，张萌萌的符纸全飘起来了，剑无痕的剑尖抖了抖，老赵直接跪下了。
林子渊没躲没闪，反而往前跨了半步：“你叫我什么？”
残影抬手指向他眉心：“胎记是锁，青玉是钥。当年你亲手把我钉在这剑里，说等黑袍灭尽再放我出来——现在他们袖标上的暗纹，已经爬到剑宗祠堂梁上了。”
剑无痕突然暴起，剑锋劈向残影脖颈：“装神弄鬼！”
张萌萌横插进来，符纸贴满剑身硬生生逼停：“他说得出黑袍袖标纹路——那是只有内门长老才知道的事。”
林子渊蹲下去捡卷轴。血字背面还有行小字：“若见此卷，莫信剑鸣”。他抬头看剑无痕：“你刚才听见剑叫唤了吗？”
剑无痕不答话，剑尖却垂了半寸。
小白又扑上去咬剑柄，这次叼下来块青铜片。上面刻着井口图案，井沿缠着三条锁链，每条链子末端都拴着个模糊人影。林子渊把青铜片和卷轴拼在一起，井口位置正好对上“三生井”三个血字。
“赌一把？”他冲残影扬扬下巴，“你说我是鸿青，那你知道他最爱吃什么？”
残影笑了，断臂处飘出几缕青烟：“醉虾配凉面，非得加三勺醋。有次偷吃供品被罚扫剑冢，还往香炉里倒酱油说是驱虫。”
张萌萌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嘴。剑无痕的脸黑得像锅底。
“行。”林子渊把卷轴塞进怀里，“带路找三生井。要是发现你骗我——”他拍了拍锈剑，“这玩意儿专治各种不服。”
残影飘向石塔底层，穿过石壁时身形淡了几分。剑无痕要跟，被张萌萌拦住：“你听见‘莫信剑鸣’没？清河真人特意写在背面，肯定有原因。”
塔底有扇暗门，推开是条斜向下的石阶。残影飘在最前头，断剑时不时敲打墙壁，发出空洞回响。走到第七层台阶，他突然停住：“当年在这里，鸿青师兄用剑鞘挡了我三招，第四招故意卖个破绽让我刺中肩膀——其实他早算准黑袍会在转角偷袭。”
林子渊摸了摸左肩，那里有道旧疤，形状和残影描述的伤口一模一样。
石阶尽头是间石室，中央摆着口枯井。井沿青铜片上的三条锁链，在这里变成了真实存在的铁链，深深扎进井壁。最粗那条链子上，赫然刻着和黑袍袖标相同的云纹。
“三生井连通前世今生。”残影指向井口，“跳下去，要么想起所有事，要么魂飞魄散。选哪个？”
剑无痕的剑突然横在井口：“我先验真假。”他割破手掌，血滴进井里。水面毫无波澜，但井壁云纹突然亮起红光，顺着铁链往上爬。
张萌萌一把拽住林子渊胳膊：“别听他的！清河真人写明了‘莫信剑鸣’，说不定这残影是黑袍假扮的！”
残影突然剧烈波动，身形淡得快看不见了：“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在井底布阵。再等下去，你们一个都活不成。”
小白猛地窜到井边，对着井口狂吠。狗崽子背毛全炸起来，爪子扒拉井沿时，居然抓下来块带血的碎布——正是黑袍的料子。
林子渊掰开张萌萌的手：“我要是鸿青，肯定留了后手。”他掏出青玉贴在井壁云纹上，玉佩和胎记同时发烫，云纹红光瞬间转成青色。
井水开始翻涌，水面浮现出模糊画面：穿道袍的年轻人把断臂男子推进井里，转身时被黑袍人一剑刺穿后心。道袍青年没回头，反手把什么东西塞进井口裂缝——正是林子渊现在握着的青玉。
“看见没？”林子渊咧嘴笑，“鸿青临死前还在坑我——哦不对，坑他自己。”
他抬脚就要往井里跳，剑无痕的剑突然横过来架住他脖子：“我陪你下去。”
“不用。”林子渊拨开剑锋，“你在上面守着。万一我真魂飞魄散了，记得把小白炖汤——它啃剑柄的牙口够好，肉肯定嫩。”
张萌萌气得踹他膝盖窝：“滚下去之前先把解药给我！上次给你的安神汤里掺了追踪粉，你现在浑身都在发光！”
林子渊低头看自己，果然从衣角到发梢都泛着微光。他冲张萌萌眨眨眼：“原来圣女大人早就在汤里动手脚？难怪苦得像刷锅水。”
残影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跳！”话音未落，两人一起栽进井里。水面合拢的瞬间，林子渊听见剑无痕的怒吼和张萌萌的尖叫混在一起，还有小白扑通跳水的声音。
井水冰冷刺骨，下坠感持续了很久。林子渊数到心跳第十七下时，脚下突然踩到实地。睁开眼是间圆形石室，四壁嵌满青铜镜，每面镜子里都有个不同的“他”。
穿道袍的，披铠甲的，戴斗笠的……最后一个镜子里，是他穿着现代t恤牛仔裤的样子。
残影站在中央，断剑指着最后一面镜子：“选哪个？选错的话，其他魂魄会把你撕碎。”
林子渊走过去摸了摸现代装束的镜面，冰凉光滑。他又转向道袍镜像，镜中人冲他笑了笑，嘴唇开合说了句话。
“别选我。”
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林子渊转头看残影：“你早知道我会选哪个？”
残影摇头：“鸿青师兄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让你带着青玉来，就是算准你会选——”
话没说完，所有镜子突然爆裂。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场景：黑袍人在剑宗祠堂画符，张萌萌在试炼之地挥剑，剑无痕深夜擦拭长剑……最后所有碎片聚成一面大镜，照出林子渊现在的脸。
镜中人开口：“选你自己。”
林子渊一拳砸碎镜子。碎片落地变成血水，汇聚成三个字：三生井。
残影突然单膝跪地，断剑插进地面：“恭迎鸿青真人归位。”
石室顶部裂开，月光倾泻而下。林子渊抬头看见井口外张萌萌的脸，她正拼命往下扔符纸，每张都写着“笨蛋”二字。剑无痕的剑尖悬在井口，随时准备劈下来。
“上来！”张萌萌喊得嗓子都哑了，“再磨蹭真把你炖汤！”
林子渊弯腰捞起一捧血水抹在脸上，冲上面喊：“告诉剑无痕，他枕头底下那本《剑宗禁术》第三页，夹着张买醉虾的欠条——署名鸿青。”
残影身形越来越淡，最后化作青烟钻进他胎记里。林子渊摸了摸发烫的胸口，突然想起件事。
“小白呢？”
井水咕嘟冒泡，狗崽子叼着块青铜牌浮上来，牌上刻着“成仙观库房钥匙”七个字。林子渊接过牌子时，听见残影最后的声音：
“黑袍下一个目标，是你枕头里的《渡劫心得》——他们不知道，那本书缺的最后一页，被你折成了纸船，放在观前荷花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