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后窗刚合上，林子渊就打了个喷嚏。张萌萌皱眉：“你是不是又偷吃供桌上的东西了？”
“冤枉。”林子渊揉着鼻子，“我发誓刚才只嗑了五颗瓜子。”
剑无痕没理他们斗嘴，袖中剑气轻扫，三丈外巡逻弟子的脚步声立刻拐向了别处。“藏经阁戌时闭门，守阁人换班间隙只有半柱香。”
“够了。”林子渊把小白从领口掏出来塞进怀里，“萌萌负责引开巡夜傀儡，剑师兄断后，我溜进去找东西。”
“你找什么？”张萌萌压低声音。
“不知道。”林子渊咧嘴一笑，“但锈剑刚才在鞘里抖得跟筛糠似的，肯定有它想见的老相好。”
三人贴着墙根摸到藏经阁后院。月光被云层吞了一半，檐角铜铃纹丝不动。张萌萌指尖一弹，三道符纸悄无声息贴上巡夜傀儡的关节。傀儡眼眶里的红光闪了闪，转身朝库房方向走去。
“走！”林子渊猫腰窜到侧窗下，锈剑往窗缝里一插，剑身嗡鸣声骤起。窗棂上的禁制符文像被热水浇过的冰块，眨眼消融大半。他侧身挤进窗缝时，腰带挂住窗栓，差点把整扇窗拽下来。
剑无痕抬手一按，窗栓咔哒归位。张萌萌最后一个翻进来，落地时踩到林子渊的脚后跟。“你故意的？”她咬牙。
“天地良心！”林子渊单脚跳着往前挪，“这破地方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哎哟！”
话音未落，他膝盖撞上书架。顶层竹简哗啦倾泻，眼看要砸中头顶的警铃。小白突然从他衣襟里扑出，胖乎乎的身子凌空一滚，硬生生用肚皮接住竹简。竹简散落满地，警铃纹丝不动。
“干得漂亮！”林子渊竖起大拇指。小白甩甩耳朵上的灰，龇牙冲他低吼：“下次再乱撞，我就咬你脚脖子。”
林子渊嘿嘿笑着蹲下收拾竹简，手指却突然顿住。最底下那卷《玄天地理志》的夹层里，露出一角青玉。他抽出残玉的瞬间，锈剑在鞘中发出刺耳锐响。张萌萌一把按住剑柄：“别拔！这动静会引来守阁人！”
可已经晚了。残玉表面裂纹突然泛起幽光，林子渊眼前一黑，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看见清河真人站在雾气里，手里握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锈剑。剑尖抵在地上两具尸体之间——那两张脸，分明是年轻时的自己与清河。真人嘴唇翕动，无声吐出两个字：快跑。
“别信眼睛！”小白猛地扑上来，一口咬住林子渊手腕。剧痛让他浑身一颤，幻像如碎玻璃般炸开。残玉脱手飞出，被剑无痕凌空抄住。
“什么东西？”剑无痕盯着玉上裂纹。
林子渊喘着粗气抹掉额角冷汗：“要命的东西。”他抢过残玉对着月光细看，裂口边缘的纹路竟与锈剑剑格处的凹槽严丝合缝。“这俩玩意儿原本是一体的。”
张萌萌突然按住他肩膀：“守阁人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光透过窗纸晃动。剑无痕反手将残玉拍进林子渊怀里：“塞好。”自己则闪身隐入书架阴影。张萌萌指尖连弹，三道符纸贴上最近的书架。符纸燃起青烟，整排书架突然扭曲变形，化作藤蔓缠绕的假山模样。
守阁老道推门进来时，只看见张萌萌正踮脚整理顶层典籍，林子渊蹲在角落打瞌睡，小白蜷在他膝头呼噜震天。
“戌时已过，二位该离阁了。”老道咳嗽两声。
张萌萌转身微笑：“这就走。方才寻到半部《丹霞真解》，想抄录几页——您老行个方便？”
老道眯眼看向她腰间剑宗令牌，摆摆手：“速去速回。”转身时却多瞥了眼林子渊的方向。
等人走远，林子渊立刻蹦起来：“老头绝对发现不对劲了！他最后那眼瞟的是我裤兜！”
“废话。”张萌萌踹他一脚，“谁让你把残玉塞得鼓鼓囊囊。”
剑无痕从暗处现身：“玉上刻的是锁魂咒，专封记忆。”他指向林子渊，“你魂海有旧伤，触碰残玉会引发共鸣。”
林子渊摸着被小白咬出的牙印：“所以刚才看见的……是真的？”
“真假不重要。”剑无痕突然按住他肩膀，“重要的是，清河真人为什么要封印你的记忆？”
三人同时沉默。小白突然跳上书案，爪子拍在摊开的《玄天异闻录》某页上。纸上画着半截断裂的青铜锁链，旁边小字注释：双生魂契，同命共生，一损俱损。
“双生魂？”张萌萌倒吸冷气，“意思是清河真人和你……”
“共享一条命。”林子渊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胎记——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半道锁链纹路，正与残玉裂口形状吻合。“难怪黑袍长老说‘重新合体’，合着我们俩是拼图成精？”
窗外传来第二波巡逻的脚步声。剑无痕突然抽剑斩向屋顶横梁，木屑纷飞中露出个暗格。他抓出本蓝皮册子塞给林子渊：“《清河手札》，三年前失踪的孤本。”
林子渊翻开第一页，墨迹新鲜得像是今早刚写：“鸿青吾徒，当你看到此信时，为师已将记忆封入残玉。切记——”
后半句被血渍糊住，只能辨认出“莫信镜中影”五个字。
张萌萌突然拽他胳膊：“走！守阁人带帮手回来了！”
三人从后窗翻出时，林子渊回头看了眼藏经阁匾额。月光恰好照在“藏”字最后一笔上，那笔画竟微微扭动，像条蛰伏的蛇。
剑无痕在院墙外接应：“直接回刑堂？”
“不。”林子渊把残玉和手札捆在腰带上，“先去厨房。”
张萌萌瞪眼：“这时候你还惦记吃的？”
“黑袍长老说下次见面带糖。”林子渊咧嘴笑，“我得提前备点咸菜——万一清河真人真往茶里放盐呢？”
小白在他怀里打了个喷嚏，残玉隔着布料发烫。远处传来守阁人的怒吼，混着铜铃被惊动的脆响。林子渊边跑边摸出颗瓜子磕开：“剑师兄，你说我要是把残玉镶回锈剑上，会不会当场变成清河真人？”
剑无痕脚步不停：“会。然后第一个砍的就是你自己。”
月光下，四道影子窜过屋脊，身后藏经阁的灯火次第亮起。没人注意到，林子渊腰间残玉的裂纹里，正缓缓渗出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