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刚走出三里地,脚步就慢了下来。他故意把衣角撕开一道口子,又从袖中抖落几缕魂力残渣,像撒米引鸡似的,一路走一路留。
小白从树后探出脑袋:“主人,你这样太明显了。”
“就是要明显。”林子渊头也不回,“黑袍长老不是傻子,我越装得像诱饵,他越信。”
“可万一他真来了呢?”小白缩了缩脖子,“上次在镜子里,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不对劲才好。”林子渊拍拍腰间的锈剑,“他越在意我,越说明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锈剑突然轻颤,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回应,又像是警告。
林子渊低头看了它一眼:“你也觉得他在附近?”
剑没再响,但握在手里微微发烫。
前方是座废弃道观,门匾斜挂,墙皮剥落,院中杂草半人高。林子渊推门进去,脚踩枯枝发出脆响。他绕着正殿转了一圈,在东南角摆下三枚符石,又在香炉底下藏了张假阵图,最后坐在蒲团上,翘起二郎腿。
“来都来了,别躲了。”他冲屋顶喊,“屋顶瓦片都快被你踩塌了。”
没人应声。
林子渊叹了口气:“小白,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后窗偷看。”
小白灰溜溜从窗缝钻进来,蹲在供桌底下:“我就看看,不说话。”
“那你继续看。”林子渊掏出一包瓜子,磕得咔咔响,“顺便帮我数数,黑袍长老什么时候到。”
小白刚想开口,锈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嗡鸣不止。林子渊一把按住剑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风停了。
道观外的脚步声很轻,却一步比一步近。
黑袍长老站在门口,没戴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嘴角挂着笑:“鸿青师兄,别来无恙。”
林子渊没起身,瓜子壳吐到地上:“别叫师兄,听着瘆得慌。我连自己是不是鸿青都不知道,你倒挺熟。”
黑袍长老走进来,袖口缠枝纹清晰可见。他扫了眼地上的符石,又看了看香炉,轻笑:“假阵布得不错,可惜灵气走向错了。”
“故意的。”林子渊咧嘴,“我要是真懂阵法,还用得着坐这儿等你?”
黑袍长老在对面坐下,手搭在膝上:“你引我来,想谈什么?”
“谈交易。”林子渊把瓜子收起来,“你告诉我当年藏经阁的事,我告诉你,为什么清风道长选我当继承人。”
黑袍长老眼神一动:“你知道清风道长没飞升?”
“梦里有人告诉我的。”林子渊指了指脑袋,“就在你递给我这把剑之后。”
锈剑又响了一声,这次声音更沉,像是从剑心深处传出来的共鸣。黑袍长老盯着剑,眉头微皱。
“这把剑,不该在你手里。”他说。
“但它偏偏在我手里。”林子渊把剑横在膝上,“而且它好像认识你。”
黑袍长老沉默片刻:“它认的是鸿青,不是你。”
“那你就当我暂时替鸿青保管。”林子渊往前倾了倾身子,“说吧,藏经阁那天晚上,到底死了多少人?清风道长为什么离开?你又是为了什么叛逃?”
黑袍长老没回答,反而问:“张萌萌和剑无痕呢?”
“回宗门查名单去了。”林子渊笑,“你怕他们查出点什么?”
“我不怕。”黑袍长老摇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敢一个人来。”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林子渊语气轻松,“你要的是记忆钥匙,不是我的命。杀了我,钥匙就没了。”
黑袍长老笑了:“你太高估自己了。钥匙不在你脑子里,在你魂核里。人死了,魂核还在,我一样能取。”
林子渊也笑:“那你动手啊。”
两人对视,谁都没动。
小白缩在供桌底下,大气不敢出。
锈剑的鸣声越来越急,像是催促,又像是抗拒。林子渊忽然觉得掌心发麻,一股热流从剑柄窜进手臂,直冲脑门。
他眼前一晃,看见黑袍长老站在一片血泊里,手里提着剑,脚下躺着几十具尸体。那些人穿着玄天剑宗的服饰,胸口都插着剑。
画面一闪而过。
林子渊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还坐在蒲团上,黑袍长老正盯着他。
“你看见了?”黑袍长老问。
“看见了。”林子渊点头,“藏经阁那晚,是你带人杀的。”
黑袍长老没否认:“那是命令。”
“谁的命令?”
“你掀了桌子,自然知道。”黑袍长老站起身,“今天我不杀你,不是因为舍不得,是因为时机未到。”
林子渊也站起来:“那什么时候到?”
“等你想起来自己是谁。”黑袍长老转身往外走,“那时候,我会亲手把剑插进你胸口。”
林子渊没拦他,只在背后喊:“喂,下次见面,记得带点干货。光放狠话没意思。”
黑袍长老脚步一顿,没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风重新吹起来,卷着落叶打了个旋儿。
小白从供桌底下钻出来:“主人,他怎么真走了?”
“因为他没把握。”林子渊把锈剑插回腰间,“他以为我能触发剑里的记忆,结果只看到片段。他怕我记起更多,又怕我现在就死,矛盾得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林子渊伸了个懒腰,“张萌萌和剑无痕那边应该快有消息了。黑袍长老不敢动我,说明宗门里还有他忌惮的人。”
小白跳上他肩膀:“主人,你刚才不怕吗?”
“怕啊。”林子渊咧嘴,“腿都软了,全靠瓜子撑着。”
小白愣住:“那你为什么还笑?”
“不笑难道哭?”林子渊揉了揉它的脑袋,“哭解决不了问题,笑至少能让他摸不清底细。”
他走出道观,阳光刺眼。锈剑安静地挂在腰间,不再鸣响。
林子渊低头看了它一眼:“你跟他,是不是同源?”
剑没反应。
但他知道,答案就在不远的将来。
张萌萌的消息来得比预想中快。
传音符贴在树干上,林子渊刚走近就自动燃起,她的声音带着急切:“查到了!叛逃名单里有个名字被涂改过,原名叫‘鸿青’,后来划掉,改成‘无名氏’。”
林子渊捏着符纸,半天没说话。
小白问:“主人,鸿青真是你?”
“不知道。”林子渊把符纸收好,“但至少证明,黑袍长老没骗我。玄天剑宗确实藏了东西。”
他抬头望向远处山峦:“走吧,该去掀第二张桌子了。”
小白蹦跶着跟上:“这次掀谁的?”
“掀宗门祠堂的。”林子渊笑,“既然名字被划掉,那就亲自去看看,到底是谁划的。”
锈剑在他腰间轻轻一震,像是赞同。
林子渊拍了拍剑鞘:“别急,快了。”
他迈步向前,脚步比来时更稳。
身后,道观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仿佛在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