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坐在谷口的石头上，手里捏着一本破书。
书页发黄，边角卷起，封面被水浸过，字迹模糊。但他知道写的是什么。
山谷里很安静，只有风穿过林子的声音。
苏媚在煮茶，林婉在练剑，药灵儿蹲在田里拔草，幽若靠在树下打盹。
他们不再提“系统”，也不再谈“白袍人”。日子像晒在阳光下的布，慢慢干透，变得平整。
可外面的世界没闲着。
有人把陈默讲道的事编成了话本。
《咸鱼修士逆袭成圣》《熬夜追更也能飞升？》《那个靠做梦变强的男人》……
街边小摊上摆得满满当当，连天机阁都出了专题榜单：“近三十年最具影响力十大修真事件”，第一条就是“陈默公开混沌诀第三层”。
还有人模仿他。
白天睡觉，晚上抱着小说猛看，一边看一边打坐。
有成功的，也有走火入魔的。
一个散修看了三天《霸道宗主爱上我》，醒来突然觉得自己是女扮男装，跑去青霄宗门口喊“夫君救我”，被当成疯子关了七天。
但更多人开始相信：规则不是死的。
你信它能改，它就可能动一动。
这天早上，药灵儿从谷外回来，怀里抱着一堆新书。
“又出新版了。”她把书往桌上一放，“《我在九域修真界当咸鱼的日子·大结局篇》。”
陈默翻了翻，冷笑：“我还没写完，哪来的大结局？”
“别人代笔的。”药灵儿说，“写着写着把你写死了，说你飞升时被雷劫劈没了。”
“哦。”陈默把书扔进火堆，“那我不该活过来打脸？”
“人家说你是反传统主角，不需要打脸。”
“那算什么咸鱼？”陈默摇头，“咸鱼翻身才是爽点。”
苏媚端茶过来：“你现在是传奇了，别人怎么写你，你也管不着。”
“我不是传奇。”陈默看着火里的书，“我只是个不想被程序删掉的代码。”
林婉收剑走来：“可现在整个天外天都在传你的名字。”
“传名字没关系。”陈默说，“只要他们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就行。”
那天下午，来了个小孩。
十三四岁，穿着补丁衣服，手里攥着一本手抄本。
他站在谷口不敢进来，直到幽若过去叫他。
“这是我写的。”少年递上书，“叫《我的师父陈默》。”
陈默接过一看，里面写的全是假的。
说他三岁觉醒系统，五岁推演《九转归元诀》，七岁一掌拍死血刀门长老……
最后一章还写了师徒情深，说自己跪着求陈默收留。
“我没收徒弟。”陈默把书还回去。
“我知道。”少年低头，“但我……我想试试。”
陈默盯着他看了很久。
最后说：“带书来的人都能听讲道。明天辰时，自己进来。”
少年笑了，跑远了。
回到屋里，幽若问：“你怎么不告诉他真相？”
“真相是什么？”陈默反问，“说我其实是地球死掉的宅男？说我的金手指靠刷小说升级？”
“至少别让他白忙一场。”
“他没白忙。”陈默说，“他写了这本书，就已经比昨天强了一点。”
夜里，陈默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坐在网吧通宵，屏幕闪着蓝光，键盘上沾着泡面汤。
旁边有人骂他：“还不睡？明天上班！”
他说：“等我看完这章。”
然后醒了。
面板浮现在眼前：
【灵感值：2100】
【推演成功率：95%】
【修为状态：飞升之上·稳固】
他笑了笑，闭眼继续睡。
这一觉做了很多梦。
梦到赵虎扛着锄头种灵田，药老在交易会跟人砍价，天机阁主摇着扇子说“此子不可测”……
第二天讲道，来的人比之前更多。
三百多个修士围成圈，手里都拿着书。
有印制精美的，也有手抄的，甚至有人拿木板刻了一段话背着进来。
陈默站在中间，声音不高：“你们带来的不只是书，是想法。”
“以前有人说，修真靠根骨，靠资源，靠背景。”
“我说不对。修真最怕的，是觉得自己不行。”
“你们看那些话本，主角开局废柴，被人退婚，被打压羞辱。”
“但他没认命。他熬着夜，拼着命，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冲上去。”
“为什么大家爱看这种故事？”
“因为我们都想过反抗。”
“我不想当谁的师父。”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也怕过。怕被抹除，怕变成数据，怕醒来发现一切是假的。”
“可我还是做了选择。”
“我选择了相信我自己。”
“你们也可以。”
人群静了几秒，然后有人鼓掌。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到最后，全场都在拍手。
有个老修士站起来：“你说的共修，真的有用吗？”
“有用。”陈默点头，“前提是你们愿意一起撑住这个信念。”
“要是失败了呢？”
“那就再试一次。”
“十次不行就一百次。系统能复制我，但它复制不了所有人的心跳。”
讲完道，陈默回屋躺下。
苏媚进来给他倒水：“今天说得挺多。”
“该说的都说完了。”
“以后呢？”
“以后让他们自己说。”
“故事不该只由一个人讲完。”
傍晚，药灵儿跑进来：“又出新书了！这次是你和四个女人隐居山谷，结果被三个圣女争风吃醋，最后你用一道符镇压情劫！”
陈默一口水喷出来：“谁写的？”
“署名‘懂你的老书虫’。”
林婉站在门口冷笑：“我还成了冷面剑仙，为了你不嫁人。”
“那你到底嫁不嫁？”陈默问。
林婉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幽若飘进来：“外面都在猜我们的关系。”
“猜去吧。”陈默摊手，“我又没发婚帖。”
“可他们需要一个结局。”幽若说，“英雄总得归宿。”
“谁说一定要归宿？”陈默站起来，“我们还在活着，故事就没结束。”
“可话本已经写了五百章。”
“现实才刚开始。”
他走到门外，抬头看月亮。
缺的那一角还在，像被咬了一口的饼。
他的左手小拇指依然没有回来。
但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山谷里的灯亮了起来。
有人在读书，有人在打坐，有人在纸上画功法模型。
一个女孩举着手里的书喊：“我昨晚梦见自己推演成功了！”
陈默笑了。
他知道，这些声音会传出去。
越传越远，直到盖过所有的谣言，所有的伪造，所有想定义他的声音。
几年后，九域出现一门新学派，叫“梦修”。
主张以梦境悟道，以小说启灵，认为情绪波动可引发规则共振。
虽被正统派讥为“妄谈”，却在民间迅速传播。
再后来，天机阁立碑，刻下一句话：
“有一人，不信命，不拜师，不立宗，却让千万人敢信自己。”
而那个山谷，渐渐没人去了。
据说某天清晨，屋子空了，只留下一只木箱，里面堆满旧书。
最上面那本，写着几个血字：
**“系统最大的漏洞，是人心。”**
风吹过山谷，翻开一页纸。
纸上画着一个二维码，旁边写着：
扫码进入下一世。
一只乌鸦落在木箱上，爪子踩住了那页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