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裂得更深了。
叶焚歌还站着，血剑横在身前，剑柄那缕血丝轻轻晃，像有风，可这里没风。她指节发白，不是因为用力，而是左臂的黑鳞还在跳，金火在皮下窜，像是两条蛇在打架。她没动，也不敢动，怕一松劲，火就往脑子里冲。
萧寒靠在冰柱上，右眼包着破布，左臂垂着，寒霜早散了，连指尖都暖的。他喘得重，一声一声砸在地上，像是替这冰面打着节拍。
南宫烈的尸体还躺着，眼睛睁着，嘴角那抹笑僵在脸上。可就在那笑容彻底凝固的一瞬，他天灵盖“噗”地冒出一缕灰烟，像是烧尽的香头，轻轻一飘，就没了。
几乎同时，萧寒闷哼一声，胸口猛地一震。
他整个人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了下骨头。嘴角立刻渗出血丝，顺着下巴滴在冰上，砸出一个小坑。
叶焚歌听见声音，猛地转头。
“你——”
话没说完，掌心剑印突然一烫，像是有人拿烙铁贴了上来。她低头一看，金光在掌心乱窜，不再是平日那种温顺的流动，而是像炸了锅，四处乱冲。黑鳞也跟着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顺着经脉往上爬了一寸。
她想压，可火流根本不听使唤。
“不对……”她咬牙，想运功调息，可心经刚走一半，经脉就像被塞了铁砂，刺得她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脑子里“嗡”地一声。
一个声音直接砸进来，不是纸条，不是调侃，不是那句“饭都不会做”的嘲讽。
是命令。
“你压制不住三股魂魄的！”
那声音冷得像铁，熟得像自己，却又陌生得让她头皮炸开。她猛地抬头，四周没人，可那话像是从她骨头里长出来的，一遍遍回荡。
三股魂魄？
她下意识看向萧寒。
萧寒已经站不稳了，靠着冰柱滑坐在地，一只手死死按着心口，指缝里全是血。他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搏斗。忽然，他右眼的黑布下渗出一丝金光，一闪即逝。
叶焚歌瞳孔一缩。
那不是他的光。
是罗盘的光。
是人皇的光。
她瞬间明白了——南宫烈的魂一散，封印松了。萧寒体内的残魂，开始反扑。
而她掌心的剑印，正在和那股魂力共振。
不是巧合。
是命格在响。
像是天地间有三根弦，一根在她手上，一根在他心里，还有一根……在看不见的地方，被人轻轻拨了一下。
昆仑墟开始震。
不是地震那种晃，是地脉在跳。冰面下的岩层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有巨兽在翻身。脚下的冰裂得更快了，裂缝像蛛网一样往外爬，咔咔声连成一片。
远处，剑冢的方向，黑雾翻涌。
三座古剑台同时震动。
第一把，是“焚心”。
剑身漆黑，剑刃如舌，传说斩的是执念之火。它最先动，剑台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然后，剑身缓缓离地，像被无形的手拔起，直冲云霄。
第二把，是“凝霜”。
通体冰蓝，剑柄缠着寒铁链，据说封的是背叛之寒。它动得慢，可一动就是雷霆之势。剑台炸裂，碎石飞溅，剑身破土而出，划出一道冰痕，直扑战场。
第三把，没名字。
剑身灰白，像是被风化了千年，剑尖朝下，一直插在最深处的祭坛上。它不动，可当另外两把剑飞起时，它突然轻轻一颤。
祭坛裂了。
一道看不见的波纹扩散出去，空气扭曲了一下，像是热浪，可这里没有热。
叶焚歌只觉得胸口一闷，像是被人隔着衣服捏住了心脏。
焚心剑破空而来，速度快得看不清影子。它没冲她，也没冲萧寒，而是在她左臂旁三尺处“咚”地一声插进冰面。
剑身嗡鸣，震得她左臂黑鳞一跳，金火逆冲，差点走岔经脉。
她踉跄一步，差点跪下。
紧接着，凝霜剑落下，直直插在萧寒脚前，剑尖离他脚尖不到半寸。剑身一震，寒气爆发，可这次没有霜花，没有冰刺，只有他体内那股金光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又像是被唤醒了。
萧寒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头撞在冰柱上，发出闷响。
他眼睛睁着，可眼神已经散了。
最后一把，无名剑。
它没落地。
它飞向虚空某处，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抓不住。等叶焚歌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刺入半空，像是刺中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空气“啪”地一声裂开一道缝，像是布被撕开，可缝里什么都没有。三息之内，天地安静了。
没风，没声，连冰裂的声音都停了。
仿佛时间被抽走了一块。
然后，那道缝合上了。
无名剑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
可叶焚歌知道，它刺中了。
刺中了命格的锚点。
她站在原地，血剑还在手里，可手在抖。不是累的，是体内那股火在撞，在和什么东西争地盘。她能感觉到，有三股力量在拉她——一股来自剑印，一股来自左臂的黑鳞，还有一股，从萧寒那边传来，冰冷、古老、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她想说话，可嗓子像被掐住。
梦中“自己”的声音又来了，这次更冷：“三命失衡，天地共震。你扛不住，就等着被撕碎。”
她咬牙：“你他妈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那声音冷笑，“是你自己选的路。现在，轮到命格选你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寒。
萧寒还在喘，可眼神已经不对了。他慢慢抬起手，不是冲她，而是冲着凝霜剑。他的手指在抖，可动作却像被什么牵引着，一点一点，伸向剑柄。
“别碰！”她吼。
可已经晚了。
萧寒的手搭上了剑柄。
刹那间，他右眼的黑布“轰”地炸开，金光爆射。他整个人挺直，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撑了起来。嘴角缓缓咧开，笑得不像他自己。
“终于……”他的声音变了，低沉、威严，像是从地底传来，“三剑归位，容器就绪。”
叶焚歌瞳孔一缩。
这不是萧寒的声音。
是人皇。
是那个藏在梦里的影子。
她握紧血剑，火流在掌心凝聚，可还没等她动，焚心剑突然一震。
剑身金光暴涨，一道火线顺着冰面冲她而来，直接缠上她左臂。
黑鳞瞬间发烫，金火倒灌，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火线没停，顺着她手臂往上爬，直逼心口。
她想甩，可甩不掉。
像是命格的锁链，自己长出了手。
玄冥子还被血荆棘缠着，脚踝被刺穿，整个人挂在冰墙上。可他看见这一幕，居然笑了。
他抬头，看着那三把剑的位置，低声道：“开始了……三命失衡，魂归原点。她撑不过三炷香。”
叶焚歌抬头，死死盯着他。
“你早就知道？”
玄冥子笑而不语，眼珠泛金，像是也在听那个声音。
她低头，看着左臂上的火线，又看向萧寒——他已经站起来了，手握凝霜剑，金光从右眼蔓延到整张脸，像是要换皮。
她忽然笑了。
“梦里那家伙总骂我废。”她低声说，“可他忘了——废人也能掀桌子。”
她猛地抬手，血剑横在胸前，剑尖对准自己心口。
“你要命格？”她冷笑，“那我先把它捅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