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默的怒火，如同被触及逆鳞的恶龙，瞬间点燃了整个默远集团的法务与公关部门。
资本的机器一旦全力开动，其效率是惊人的。
几乎在周航接到指令的同一时间，数家与默远集团关系密切，或本身就依附于其广告投放的媒体，开始悄然动作。
首先发难的，是一家以捕风捉影、炒作八卦闻名的娱乐营销号。
一篇题为【深扒某‘清高’花艺工作室：艺术包装下的权色交易？】的万字长文，在深夜悄然发布，迅速通过水军推动，冲上热搜尾巴。
文章用极其隐晦却又引导性极强的笔法，描绘了一位“J姓女花艺师”，如何凭借与“多位商界大佬、艺术名流”的“特殊关系”，迅速在业内站稳脚跟，获取稀缺资源和项目。
文中虽未直接点名“新生”和柳婉，但提供的线索——诸如“曾与顶级资本巨鳄有过婚姻”、“近期与某着名清高画家过往甚密”、“工作室作品突然受到不正常的追捧”等——几乎将靶心明确地指向了柳婉。
评论区迅速被水军占领：
“吃瓜吃到自己领域？这不是那个‘新生’的柳婉吗？”
“原来所谓的独立女性人设都是假的啊？”
“我就说嘛，一个离婚女人这么快能爬起来，没点手段谁信？”
“那个画家顾言，平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原来也好这口？”
紧接着，几家看似正经的财经和商业评论类媒体，也开始含沙射影。
有的从商业伦理角度，“探讨”某些初创企业依靠不正当竞争手段获取资源的危害；有的则“分析”近期某个小众行业突然出现的口碑现象，暗示背后可能存在数据造假和营销泡沫。
这些报道看似客观，但引用的案例和描述的特征，无不精准地映射着“新生”工作室近期的崛起。
一股污名化的暗流，在看似理性的外衣下，汹涌澎湃。
与此同时，周航对顾言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结果。
一份关于顾言及其“浮生若梦”艺术空间的详细报告，放在了徐小默的办公桌上。
“顾言，背景相对干净，父母是高校教授，本人在法国留学多年，归国后凭借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家族的一些学界人脉，在艺术圈积累了一定名声。”
“‘浮生若梦’艺术空间是他个人独资，运营状况……勉强收支平衡，主要靠他卖画收入和偶尔承接一些高端定制项目维持。”
周航汇报着，“他为人清高，不太与商业资本来往，但也因此，在资金方面并不宽裕。”
“有几个画廊和收藏家对他很感兴趣，但他似乎很排斥作品被过度商业化。”
徐小默听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冰冷。“清高？排斥商业化？”
他嗤笑一声，“那就让他更‘清高’一点。
联系一下跟他有接触的那几个画廊和藏家，告诉他们，默远集团不希望看到顾言的作品在市场上太活跃。
另外，查查他的艺术空间有没有什么消防、税务方面的问题，找个由头，让相关部门去‘关心’一下。”
“明白。”
周航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徐总，这样直接针对顾言，会不会显得我们……”
“显得我们什么？霸道？不讲道理？”
徐小默打断他，语气森然，“周航，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当你拥有足够的力量时，你的不讲道理，就是新的道理。”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跟我徐小默作对，或者站错队，是什么下场。”
他挥了挥手，让周航去办事。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安静，但徐小默的心却无法平静。
网络上那些对柳婉的污蔑和猜测，他看了非但没有解气，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那些肮脏的词汇用在柳婉身上，让他觉得……刺眼。
他迫使自己不去想这些，拿起手机，看到了林冰发来的消息，约他晚上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见面，说是有“重要进展”汇报。
“新生”工作室这边，气氛凝重。
助理小雨气得眼睛发红，拿着平板的手都在抖：“婉姐！他们太过分了！完全是造谣！我们什么时候靠过那种手段了？！”
柳婉看着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文章和评论，脸色微微发白，握着鼠标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别自乱阵脚。”
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这种低级的污蔑，回应了反而帮他们炒热度。”
“清者自清，我们的客户和真正的同行，不会相信这些东西。”
话虽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已经有合作方打来电话，语气闪烁地询问情况；之前一些谈得不错的独立品牌，也开始变得犹豫。
舆论的脏水，哪怕你知道是假的，泼到身上，也需要时间和力气去清洗。
“那我们怎么办？就任由他们泼脏水吗？”小雨不甘心地问。
“当然不。”
柳婉眼神坚定，“联系我们的法律顾问，收集所有造谣诽谤的证据，准备律师函。”
“同时，以工作室官方账号发布一份简短声明，态度要强硬，表明我们对所有诽谤言论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但不要陷入具体细节的争论。”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更重要的是，我们原定的工作计划不能停。”
”‘竹韵’系列的口碑还在发酵，顾先生那边的合作也在推进。”
“只有用更多更好的作品，用实实在在的成绩，才能打破这些谣言。”
就在这时，柳婉的手机响了，是顾言打来的。
“柳小姐，网上的事情，我看到了。”
顾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一些无聊之人的狂吠，不必放在心上。”
柳婉心中一暖：“谢谢顾先生，我没事。只是连累你了，很抱歉。”
顾言轻笑一声，带着艺术家特有的傲气：“连累？他们还不配。”
“我的画，我的空间，我想与谁合作，还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
“正好，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关于在我们空间做一个联合展览的想法，我觉得可以提前了。”
“主题就叫‘抵抗与诗意’，你觉得如何？”
柳婉愣住了。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顾言非但没有划清界限，反而要更进一步合作，这无疑是直接站在了徐小默的对立面，用行动表达对他的支持。
“顾先生，这……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柳婉提醒道。
“麻烦？”
顾言语气淡然，“艺术如果惧怕麻烦，那还不如去做生意。柳小姐，你的花艺有风骨，我希望我的选择，也能有风骨。”
挂断电话，柳婉心中百感交集。徐小默用资本和舆论构筑的高墙，似乎并非坚不可摧。
总有一些人，一些地方，是资本无法完全侵蚀的。
顾言的支持，像黑暗中透出的一缕微光，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和力量。
她立刻召集团队，调整工作计划，全力投入到与“浮生若梦”的联合展览筹备中。
她要让所有人看到，真正的力量和美感，来自于内心的坚守与创造，而非外部的打压与诋毁。
晚上，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包间内。
林冰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套装，妆容精致，举止优雅。
她与徐小默相对而坐，品尝着美食，谈论着那家科技公司的并购案。
“徐总，并购的初步尽职调查已经完成，技术上确实有独到之处，估值也在合理区间。”
“不过，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情况。”
林冰切下一小块鹅肝，动作优雅地送入口中，然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什么情况？”徐小默晃动着酒杯，颇有兴致地问。
“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团队，似乎和‘新生’工作室的柳婉小姐，私交不错。”
林冰看着徐小默，眼神中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了然，“我查到，柳婉小姐工作室早期的一个智能化管理系统，就是这家公司以极低的价格，几乎是友情赞助的方式帮她搭建的。”
“而且，创始人之一的李工，是柳婉小姐的大学校友。”
徐小默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是吗？”
他语气平淡，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极度关注时的表现。
“不仅如此，”林冰继续投放着“炸弹”，“我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柳婉小姐最近似乎也在接触一些新的融资渠道，目标可能不仅仅是维持工作室运营，而是……”
“有计划地扩大规模，甚至可能涉足与花艺相关的衍生品市场。她比我们想象的要……有野心得多。”
徐小默沉默了。
他原本以为柳婉只是在负隅顽抗，靠着一点口碑和顾言那样的“清流”支持苟延残喘。
但现在看来，她不仅在艺术层面寻求突破，在商业层面，也早已有了自己的规划和布局，甚至可能找到了绕过他封杀的方法。
那个曾经在他羽翼下，显得温顺甚至有些依赖的女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而具有威胁性了？
一种被挑战、被轻视的怒火，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被剥离掌控的惊慌，在他心底滋生。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离婚后的柳婉。
“有意思。”
徐小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征服欲的笑容，“越是有挑战性的猎物，狩猎起来才越有乐趣，不是吗，林律师？”
林冰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当然。预祝徐总，狩猎愉快。”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包间内灯光暧昧，美食当前，但空气中弥漫的，却是资本博弈的硝烟味和暗流涌动的杀机。
徐小默知道，他对柳婉的“战争”，必须升级了。
仅仅依靠封杀和舆论抹黑，恐怕已经不够。
他需要更直接、更有效的手段，需要找到她的七寸，给予致命一击。
而林冰带来的信息，无疑为他指明了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