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的离开，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徐小默波澜壮阔的生活海洋，仅仅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恢复了“平静”。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徐小默的生活迅速被重新填满。
他回到了默远集团那座位于市中心、可以俯瞰半个城市的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喧嚣的都市，室内是冰冷奢华的黑白灰基调，一如他此刻试图维持的心境。
“徐总，这是‘星耀城’项目重启后的最新方案。”
周航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语气恭敬，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亲眼见证了柳婉是如何离开的，也清楚徐小默近期的状态并非表面上那么“正常”。
徐小默头也没抬，目光锐利地扫过文件上的数据，手指在昂贵的实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王坤留下的烂摊子处理干净了？”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该清理的都清理了，相关证据也移交了司法机关。”周航回答。
“嗯。”
徐小默淡淡应了一声，拿起钢笔，在文件上签下龙飞凤舞的名字，动作流畅，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告诉项目部，按这个方案执行，我不看过程，只要结果。”
“下个季度的财报，我要看到‘星耀城’带来的增长点。”
“是，徐总。”
周航拿起文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另外……林总那边，约您今晚共进晚餐，说是想深入聊聊项目细节。”
徐小默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告诉她，地方她定，账单我付。”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把上个月在慈善晚宴上认识的那个……姓李的钢琴家联系方式给我。”
周航心中暗叹，面上却不露分毫：“好的，徐总。”
徐小默需要这种不断新鲜的刺激来填充生活。
工作上的雷霆手段，情场上的猎艳游戏，这一切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掌控着一切。
他试图用这种喧嚣和征服，来掩盖内心深处那偶尔会冒出来，关于“家”和“柳婉”的空洞感。
那个女人，竟然真的敢就这么走了？
而且走得如此彻底，连她视若生命的“婉默时光”工作室都关了？
一丝极其隐晦，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烦躁，在他心底滋生。
但他很快将其压下，归咎于最近工作太忙，或者是那些女人不够“懂事”。
晚上，在一家需要提前三个月预定的米其林三星餐厅。
徐小默和林冰相对而坐。
林冰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袭宝蓝色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冷艳中平添几分妩媚。
她谈论着项目，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徐小默，带着钩子。
徐小默应对自如，言语间偶尔的挑逗引得林冰脸颊微红。
他享受着这种暧昧的氛围，享受着周围投来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一切都很好。
美酒，美食，美人。
直到餐厅的经理亲自过来，恭敬地对徐小默说：“徐先生，您之前存在我们酒窖的那瓶1945年罗曼尼康帝，需要为您醒好吗？”
“我记得……柳女士以前最喜欢配着这款酒吃这里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经理是无心的，他只是想提供最顶级的服务。
但“柳女士”三个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毫无预兆地扎进了徐小默看似坚固的心防。
柳婉……是的，他曾经带她来过这里几次。
她不像林冰这样善于言辞，总是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小口品尝着食物，偶尔抬头对他温柔一笑。
她确实喜欢那款甜腻的蛋糕，配着醇厚的红酒……
画面一闪而过。
徐小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但一直注视着他的林冰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脸上的妩媚淡去几分，眼神微冷。
“不用了。”
徐小默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那酒……以后都不用了。”
经理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躬身退下。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林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带着试探：“怎么？徐总这是……想起旧人了？”
徐小默瞬间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嗤笑一声：“旧人？我徐小默身边，只有新人笑，哪听得见旧人哭？”
他举起酒杯，向林冰示意，“来，林总，为我们的‘新合作’，干杯。”
他将杯中昂贵的红酒一饮而尽，仿佛要将那瞬间涌起的不适感一同灌下去。
然而，那根刺，已经扎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徐小默变本加厉。
他约见了那个气质清冷的李钢琴家，欣赏她弹琴时专注的侧脸，享受将高雅艺术拉下神坛的快感。
他答应了Elena回国后的约会邀请，期待着异国风情的“重逢”。
他甚至开始物色新的、更年轻、更鲜活的“猎物”。
他试图用更多的女人、更刺激的体验，来覆盖掉柳婉留下的痕迹，拔掉那根恼人的刺。
可是，有些东西，越是刻意掩盖，就越是清晰。
他回到空荡的别墅，习惯性地想喊一句“我回来了”，话到嘴边却卡住，只剩下满室的寂静回应他。
他打开衣柜，另一边空了一大半，那些他曾经嫌弃过时、却被柳婉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衣物不见了。
他胃病偶然犯了，疼得冷汗直冒，手下人手忙脚乱找药，却再也找不到柳婉早就备好、放在固定位置的，那份带着她手写服用说明的胃药。
这些细节，如同细密的针，无处不在，提醒着他那个“背景板”曾经的存在，以及此刻彻底消失后带来的……不便与空茫。
“该死！”
他烦躁地低咒，将手下人递过来的水杯扫落在地，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格外刺耳。
他拒绝承认那是思念，那是失落。
那只是不习惯！
对，仅仅是不习惯而已！
他会习惯的。
他徐小默，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
他拿出手机，翻到李钢琴家的号码，准备约她晚上来别墅“欣赏夜景”。
他相信，只要有了新的，更迷人的风景，旧的，自然会被遗忘。
只是，当他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连番猎艳都无法填补的……疲惫与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