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涧失守的消息,如同带着倒钩的毒箭,狠狠扎进了黑云寨的心脏。
当那个浑身浴血、丢盔弃甲,从霍去病骑兵刀下侥幸逃脱的哨骑,连滚带爬地冲进聚义厅,用尽最后力气嘶喊出“狼牙堡……占了鹰嘴涧……”之后,便气绝身亡时,整个黑云寨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死寂并非平静,而是火山爆发前,地壳不堪重负的呻吟。
端坐于虎皮交椅上的黑煞,脸上的玄铁面具在昏暗灯火下反射着幽冷的光。他没有暴怒,没有嘶吼,甚至没有动弹分毫。但厅内所有的头目、喽啰,都感到一股实质般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潮水般从那张铁面具后弥漫开来,压得他们骨骼咯吱作响,几乎要窒息。
屠罡身死,黑云卫折损,北境据点尽失,与血刀会的联盟因李悍之死而形同虚设,如今,连扼守门户的鹰嘴涧,竟也在一夜之间易主!
奇耻大辱!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他黑煞纵横灰岩县二十年,杀人无算,踏灭的大小势力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何曾受过如此接二连三的挫败?而且,是败在一个几个月前还如同蝼蚁般在泥地里挣扎求存的流民头子手上!
“杨……帆……”
两个字,如同两块玄冰,从黑煞的牙缝里缓缓挤出,带着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恨意。那铁面具唯一露出的右眼,此刻已是一片赤红,仿佛有岩浆在其中翻滚流淌。
他缓缓站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厅内那凝固般的杀意骤然活了过来,化作狂暴的旋风!他周身的玄气不受控制地外放,黑色的气流如同实质的触手,在他身后狂舞,搅得灯火明灭不定,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开元境五重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传令……”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平静,“擂鼓!聚将!”
“咚!咚!咚!咚!”
沉闷如雷的聚将鼓声,骤然在黑云寨上空炸响,一声急过一声,一声重过一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整个山寨,如同被惊醒的蜂巢,瞬间沸腾起来!所有头目,无论职司大小,无论身在何处,闻鼓声皆面色大变,丢下手中一切,疯狂朝着聚义厅狂奔。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聚义厅内已是黑压压一片,站满了人。人人屏息凝神,不敢抬头直视那如同魔神般矗立在厅首的身影。
黑煞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下方众人。
“我黑云寨,立寨二十载,刀山火海,尸山血海,什么阵仗没见过?”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在众人心头,“可如今,一个黄口小儿,带着一群泥腿子,就敢骑到我们脖子上拉屎撒尿!屠我兄弟,占我地盘,断我粮道,如今,更是把刀架在了我们的喉咙上!”
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的青石板瞬间龟裂,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
“你们告诉我!这口气,能忍吗?!”
“不能!不能!不能!”厅内众人被这压抑到极致的愤怒点燃,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群情激愤。
“好!”黑煞独眼中凶光暴涨,“忍不了,那就战!”
“传我号令!寨中凡能提刀者,尽数集结!打开武库,分发甲胄兵刃!粮草辎重,全部带上!此战,不留余地,不成功,便成仁!”
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柄造型狰狞、缠绕着黑色煞气的鬼头刀,刀尖直指北方鹰嘴涧的方向,发出了震动整个山寨的咆哮:
“目标,鹰嘴涧!踏平狼牙堡!用杨帆和他所有手下的血,洗刷我黑云寨的耻辱!我要让这灰岩县的所有人知道,挑衅黑云寨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死!死!死!”
狂热的呐喊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命令如山倒。整个黑云寨彻底疯狂起来,人头攒动,兵甲碰撞声,车辆辎重调动声,军官的呵斥声,交织成一片战争的喧嚣。超过一千五百名悍匪,其中不乏黑煞秘密培养的、仅次于黑云卫的数十名修士亲卫,以及大量的攻城器械,如同黑色的洪流,开始汇聚。
这一次,黑煞不再有任何保留,不再有任何试探。他要用绝对的力量,以泰山压顶之势,将那个刚刚冒头、却已让他感到刺骨威胁的狼牙堡,连同那个叫杨帆的年轻人,彻底从灰岩县的地图上抹去!
当日傍晚,残阳如血。
黑云寨寨门洞开,黑煞一马当先,鬼头刀斜指苍穹,身后是浩浩荡荡、杀气冲霄的黑色洪流。马蹄声、脚步声如同闷雷,震得大地微微颤抖,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直扑北方那如同巨鹰俯首的险要山谷而去。
决战的气氛,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浸染了灰岩县的天空。
最大的危机,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