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心念电转。
栽赃是眼前火烧眉毛的祸事,必须立刻摁死。
那农夫行为诡异,暂时看不出直接危害。
先抓内鬼。
木念没惊动任何人,她贴着墙根阴影,悄无声息地挪向大殿另一侧。
干瘦老头和两个同伙正撅着屁股,努力想把那块深色布料塞进斑驳神像底座下的裂缝里。
老头嘴里还低声咒骂:“塞结实点,天亮了,官军一来,看他们往哪儿跑……”
木念眼神一冷。
她没直接冲出去,而是顺手从香案上抓了一把不知积了多少年的香灰。
木念瞅准时机,就在那布料刚塞进去一半的刹那,她手腕一抖,一把香灰扬向那三人面门。
“咳!呸!什么东西?”
“迷眼了!”
三人被呛得连连后退,惊慌失措。
趁着他们揉眼的功夫,木念如鬼魅般窜上前,一把将那块还没完全塞进去的布料抽了出来。
入手粗糙,果然是军中衣物常用的厚麻布,上面还沾着点点深色污渍,是干涸的血。
“谁?”干瘦老头勉强睁开眼,模糊看到一个人影,吓得魂飞魄散。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本就神经紧绷的众人。
“怎么回事?”顾长渊厉声喝道,带着秦奎几个兵士立刻围了过来。
火折子再次亮起,照亮了这角落。
只见木念手持一块布料,冷冷站在那里。对面是灰头土脸、惊慌失措的干瘦老头和两个同伙。
“木姑娘,这是?”顾长渊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块布。
木念将布料递过去,声音清晰,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都听到:
“顾将军,这三位,想把这东西塞进神像底下,说是等天亮追兵来了,好做个‘证据’。”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瘫睡的人们都惊醒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三人。
疤脸兵士脾气最爆,冲过去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道:“老杂毛,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老头面如土色,浑身筛糠,出声:“没……没有……俺们就是……就是捡到块破布……”
木念语气讥诮:
“捡到破布需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塞到神像底下?
这布料,看着眼熟,是龙帅还是哪位兵爷身上衣物吧?上面的血迹,又是谁的?”
顾长渊接过布料仔细一看,脸色顿时铁青。
这分明是龙溟受伤时,被割裂的内衫一角,上面确实是龙溟的血。
秦奎也怒了,眼睛喷火,出声:“好啊!吃里扒外的东西。将军,宰了他们。”
另外两个同伙噗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出声:
“将军饶命!是……是刘老栓逼俺们的。他说……说跟着龙帅死路一条,不如拿点投名状,等官军来了还能换条活路。”
干瘦老头刘老栓见被揭穿,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
顾长渊胸口剧烈起伏,杀意涌动。这种背信弃义之徒,死不足惜。
他看了一眼殿内其他面露恐惧的难民,强行压下怒火。此刻杀人立威固然解气,但也可能引发更大的恐慌。
木念看出他的犹豫,适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冷冽穿透力:
“顾将军,乱世求生,怕死是常情。但忘恩负义,背后捅刀,就是畜生不如。”
她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难民的脸,出声:
“今晚若不是发现得早,天一亮,追兵搜出这‘证据’,我们都得死。
你们觉得,交出一、两个‘投名状’,朝廷鹰犬就会放过知道内情的你们吗?”
难民们浑身一颤,想起朝廷对付“叛军”同党的狠辣手段,脸色更白。
木念继续道:
“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想活命,就得拧成一股绳,谁再起歪心思,就是和所有人过不去。”
她没喊打喊杀,却句句敲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活命,才是硬道理。
顾长渊明白了木念的用意,顺势下令:
“把这三个败类捆起来,堵上嘴,关到偏殿去,等天亮后再发落。
其他人,都看到了?这就是背叛的下场!想活的,就安分守己。”
兵士们立刻动手,把哭嚎求饶的三人拖走了。
经此一事,难民们看木念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或许只是觉得她有点胆识,认得草药,现在多了真正的敬畏和信服。
这姑娘,不仅有心眼,还有手段,关键时候能救命。
那个之前被木念救下的婆孙,老妇人紧紧搂着孙子,低声念叨:“菩萨保佑,木姑娘是好人啊……”
木念没理会这些目光,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溜去庙后的农夫。
处理完内鬼,她借着查看母亲和妹妹的由头,回到大殿角落,视线悄悄投向庙后墙方向。
刚才一番动静,那农夫有没有被惊动?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短促的鸟叫,听起来和山里夜枭叫声略有不同,带着点刻意。
紧接着,几乎微不可闻,庙后墙那个方向,也回应一声类似的鸟叫。
木念的心一紧。
有同伙,这农夫是在和外面的人联络。
木念看向顾长渊,用眼神示意庙后方向,手指悄悄做了个二的手势,又指指外面。
顾长渊是军中宿将,瞬间领会:有内应,外面有两人或指内外勾结。
他脸色骤变,比刚才发现栽赃时更加凝重。如果只是内部出问题,还能控制。如果有外敌勾结,那就危险了。
他无声地打出手势,命令秦奎和一个兵士悄悄向庙后墙摸去。
大殿内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刚刚放松一点的众人又屏住了呼吸。
木念盯着庙后的方向,手心微微出汗。她不知道外面来了多少人,那个农夫传递了什么消息。
突然,庙后传来一声闷响,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短兵相接的铿锵声和压抑的怒喝。
“动手。”顾长渊低吼一声,提刀就冲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山神庙那扇被勉强堵住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击。
砰!砰!
木屑飞溅,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追兵根本不是被误导。之前的火光消失是假象,是为了麻痹他们,然后里应外合,发动突袭。
庙内顿时一片大乱,难民尖叫哭喊,缩成一团。
木念一把将母亲和妹妹推到神像后方最坚固的角落,出声:“躲好,千万别出来。”
她自己抄起地上的一根断椽,眼神冰冷地看向摇摇欲坠庙门。
前门强攻,后墙有内应,这才是真正的绝杀之局。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干草堆上的龙溟,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极力想要睁开。
他的手指,用力蜷缩,抓住了身下的几根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