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握紧刀，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庙外传来几声的闷响，以及身体倒地声音。
刚才还喊打喊杀，这会儿只剩风刮过草叶的簌簌声，还有粗重喘气声。
村民们挤在一起，看着眼前这群冒出来的汉子，眼神里全是惊惧未定。
刚走了豺狼，又来了虎豹，谁也不知道这群拿弓带刀的人是善是恶。
木念把龙湖挡在身后半步，她手按在腰刀上没松开，盯着粗犷大汉。
这人虽救了他们，但那眼神里的打量和气势，不像普通山民。
龙湖借着木念搀扶站稳，腿上的伤钻心地疼，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但面上不露分毫。
他迎着那大汉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
“这位好汉，多谢出手相助。我们是从南边逃荒过来的百姓，路过此地。”
“逃荒的？”大汉眉毛一挑，目光扫过地上灰衣人尸体，又落回龙湖脸上，带着明显的怀疑道，“逃荒能惹上‘灰影卫’？小子，你当老子是傻子？”
“灰影卫？”木念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低声重复。
龙湖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语气依旧平稳：
“好汉认得那些人？我们并不知晓什么灰影卫，方才遭遇，也是莫名其妙。”
大汉嘿嘿笑了两声，带着点嘲弄：
“装，继续装。灰影卫是京城里某位贵人养的死士，专门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寻常人连听都没听过。他们盯上你们，还能是误会？”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村民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京城贵人？死士？这些离他们太遥远了，光是听着就让人腿软。
铁牛他们几个也变了脸色，看向龙湖的眼神复杂起来。
张老五瘫在地上，听到这话，眼珠子转了转，偷偷往后缩了缩身子。
龙湖沉默了一下，知道瞒不过去，便改口道：
“好汉眼力厉害。在下的确有些私怨，连累了这些乡亲。救命之恩，铭记于心，不知好汉如何称呼？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大汉见龙湖松口，也不再逼问，大手一挥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石虎，这一片山头，都归老子管。”
他身后那些汉子脸上都露出些傲气。
石虎又指着木念，对龙湖道：
“你这小媳妇，倒是有几分胆色，刚才那刀挡得不错。”
他目光在木念脸上停了一瞬，带着欣赏，但也仅止于此。
木念没接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她心里快速盘算，这石虎看样子是盘踞在此地的势力头目，似乎对灰影卫颇为熟悉，而且不怕他们。
石虎不再看龙湖，转向惊魂未定的村民们，嗓门洪亮：
“你们这帮逃难的，也算命大，碰上老子巡山。这地方不能再待了，灰影卫的人吃了亏，肯定会搬救兵杀回来。”
村民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面露绝望。前有狼后有虎，还能往哪儿逃？
铁牛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对着石虎拱拱手，姿态放得很低道：
“石虎大王，多谢救命之恩。您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实在是没活路了，求您给指条明路？”
他以为石虎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
石虎闻言哈哈大笑：
“什么大王，老子是猎户头子，带着一帮兄弟在这山里讨生活，偶尔也劫富济贫，不像那些没人性的东西，专抢苦难的人”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这帮杂碎，老子早就想收拾了。”
听到这话，村民们稍微松了口气，不是土匪就好。
石虎继续道：“这往北去的路，最近不太平，好几股流寇作乱。你们这样走，走不出百里就得让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顿了顿，看着铁牛道：
“老子看你们也不容易，寨子就在前面山里，虽不富裕，但暂时避一避，管几顿饱饭还是能的。等风头过了，再送你们出去。怎么样，敢不敢跟老子走？”
这话一出，村民们都愣住了，互相看着，不敢相信有这种好事。刚逃过死劫，就有人愿意收留？
铁牛也是将信将疑，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不敢轻易接。
他下意识地看向木念和龙湖。这一路，不知不觉间，这两人已成了队伍的主心骨。
木念也在权衡。这石虎看起来豪爽，不像奸诈之徒，而且和灰影卫不对付。
他们这群人，老弱病残，进了别人的地盘，就是砧板上的肉。
如果不跟去，面对灰影卫的追杀和前方的流寇，同样是死路一条。
木念看向龙湖，用眼神询问。
龙湖轻轻捏了一下木念的手腕，低不可闻地说：
“可去。灰影卫在此失手，短期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需要地方喘息，治伤。这石虎，或可暂借其势。”
木念明白了。龙湖需要时间养伤，她也需要时间想办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这石虎的寨子，是目前唯一选择。
她抬头对铁牛微微点头。
铁牛得了暗示，心里有了底，连忙对石虎躬身道：
“石虎头领大恩大德，我们感激不尽。只要能活命，我们什么都听头领安排。”
其他村民见铁牛答应了，也纷纷附和，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期盼。
“好！”石虎爽快应道，“那就别磨蹭了，收拾一下，跟老子回寨子，不受伤的兄弟搭把手。”
石虎手下那些汉子们倒也和气，帮着搀扶伤员，收拾散落的行李。
张老五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混在人群里，低眉顺眼，但眼角的余光不时瞟向石虎和龙湖。
队伍再次动起来，这次是跟着石虎的人，转向一条更偏僻的山路。
木念依旧扶着龙湖，走在队伍中间。她注意到石虎虽看似粗豪，但安排人手前后警戒，井然有序，确实不像乌合之众。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山路越发崎岖，穿过一片茂密的林子，眼前豁然开朗。
山腰上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依着山势用粗大的木头和石头建起了一片寨子。栅栏高耸，上面有了望的木棚，几个手持弓箭的人在上面走动。
寨门开着，能看到里面错落的屋舍，有炊烟袅袅升起。
“到了，这就是老子的石虎寨。”石虎颇有些自豪地介绍。
寨子里的人看到石虎回来，纷纷打招呼，好奇地打量着后面这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有些妇人孩子也跑出来看热闹。
石虎安排人带村民们去安顿，主要是找些空屋子让他们暂时歇脚，又叫人拿些简单的吃食和伤药过来。
木念和龙湖被单独带到一间相对干净些的小木屋里。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土炕，一张桌子，两把凳子。
“你们俩就先住这儿。”石虎跟了进来，目光落在龙湖的腿上道，“你这腿伤得不轻，老子寨子里有个懂点草药的老伙计，待会儿让他来给你瞧瞧。”
“多谢石头领。”龙湖再次道谢。
石虎摆摆手，看着龙湖，压低了声音：
“小子，老子救你，一是看那帮灰影卫不顺眼，二是看你不像普通人。到了老子这地盘，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说说吧！到底什么来路？惹了京里哪位？”
龙湖抬眼，与石虎对视片刻，缓缓道：
“头领既然问了，在下也不敢全然隐瞒。只是此事牵连甚大，知道多了，对头领和寨子未必是好事。”
石虎哼了一声：“吓唬老子？老子在这山里逍遥快活，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按山里的规矩办，你说你的。”
龙湖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姓龙，单名一个溟字。来自北境。”
“龙溟？”石虎皱眉思索，猛地，他眼睛瞪圆了，倒吸一口凉气，指着龙湖，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是北境那位战死的龙少将军？”
龙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石虎像是确认什么，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在屋里转了两圈，再看龙溟时，眼神彻底变了，充满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意。
“他娘的，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几年前在北境贩马，远远见过您一面。您不是……不是已……”石虎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龙湖眼神黯淡下去道：“侥幸捡回一条命。”
木念在一旁听着，心中巨震。
龙湖……龙溟？北境少将军？战死？她看着身边这个一路沉默、腿脚不便的男人，没想到他有如此显赫而悲惨的过去。
石虎激动过后，很快冷静下来，脸色变得凝重道：
“少将军，您这仇家……来头恐怕大得吓人啊！灰影卫都出动了……”
龙溟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张老五尖细的哭喊声：
“头领，头领救命啊！我有大事要禀报！关于那龙湖……不，龙溟的，还有他那媳妇，他们身上有宝贝。”
木念和龙溟脸色同时一变。
石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