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得很，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晒得人头发晕。
脚下的土路被晒得发白，踩上去软塌塌的，扬起一股带着腥味的尘土。
队伍拖得老长，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没人说话，只有脚步拖沓的声音，还有孩子偶尔忍不住的哼唧声。
木念走在队伍中间，一手扶着娘，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妹妹小柔。
娘的身子虚，走不了几步就喘得厉害。
小柔倒是乖，咬着嘴唇，小脸晒得通红，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却一声不吭。
木念心里揪着。她悄悄侧过脸，用眼角余光往后扫。
山路弯弯曲曲，除了自己这支狼狈的队伍，就是一片死寂的树林子，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念姐，喝口水吧！”铁牛凑过来，把个粗竹筒递给木念，自己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
木念没接竹筒，你们自己喝，我这有水囊。
她把水囊灵泉水倒进一个小竹筒里，递到柳氏嘴边，出声：“娘，润润口。”
柳氏摇摇头道：“念儿，你喝……娘不渴。”
木念不由分说，小心地喂娘抿了两口。清冽的水滑过喉咙，柳氏的脸色好些了。
木念又把竹筒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柔出声：“慢点喝，别呛着。”
木念把水囊里的水装进另一个竹筒递给周老先生喂丫丫。
她抬眼看向前面，龙湖被赵青和铁牛扶着。
“停下，歇一刻。”木念扬声喊道。
队伍早就撑不住了，听到声音，稀稀拉拉地瘫倒在路边的树荫下，喘气声此起彼伏。
木念走到龙湖身边蹲下，出声：“腿怎么样？”
龙湖嘴唇抿成一条线，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那眼神里的痛楚藏不住。
“我看看。”木念伸手要去卷他的裤腿。
龙湖下意识地挡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她。
木念动作一顿，抬眼迎上他的视线道：“不看怎么知道严重不严重？烂掉了，我们可没力气抬着你走。”
她话说得直白。龙湖盯着她看了几秒，最后慢慢松开手。
木念小心地卷起他的裤腿。伤口周围的皮肉红肿发亮，边缘有些发白，渗出淡淡的黄水。不好，这是要化脓的迹象。
她眉头拧成疙瘩。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她之前准备的止血草药粉。
木念用灵泉水冲洗干净伤口，抖了些药粉在伤口上，用干净的布条，重新给龙湖伤口包扎好。
木念没理会龙湖的目光，起身走到铁牛跟前，压低声音：“水还有多少？”
铁牛解下腰上的几个竹筒，晃了晃，脸色难看，出声：
“就……就这些了。撑死够娃娃和老人喝到晚上。”
木念把一个装满灵泉水大水囊给铁牛道：“这水有防病作用，充点进每个竹筒里。”
铁牛千恩万谢地接过去。
木念心里飞快盘算。不行，必须找到水源。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山势，出声：
“不能再沿着大路走了，目标太显眼。我们得往山里走，找水。”
“念姐，这老林子……”赵青有些犹豫道，“听说里头有瘴气，还有狼……”
“留在外面，没水喝，再加上土匪，死得更快。”木念语气斩钉截铁道，“进山，还有活路。”
她身上有灵泉水，对瘴气之类或许有抵御之效。这话当然不能说。
铁牛对木念是服气的，一跺脚道：“听念姐的，怕个球，总比渴死强。”
歇了不到一刻钟，队伍又被催着起身。
这次，木念让铁牛带头，偏离了原来的土路，钻进了旁边茂密的林子。
林子里光线顿时暗了下来，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殖土和草木的味道。
路难走了许多，藤蔓树枝时不时挂住衣服，但好歹晒不着了。
木念一边费力地扶着娘往前走，一边听周围的动静。
鸟叫和虫鸣声，听起来很正常。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不但没消失，反而因环境的幽暗变得更清晰了。
木念故意落后几步，假装系鞋带，快速往身后瞥了一眼。
林木森森，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注意到，侧面不远处的灌木丛，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不像风吹的。
木念的心一沉，真被跟上了。
她不动声色地赶上队伍，凑到龙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后面有尾巴。”
龙湖眼神一凛，并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几个？方位？”
木念道：“不确定，左边林子里，刚有动静。”
龙湖沉默了一下，说：“让人留意一种三片叶子聚在一起，边缘有细锯齿的草。看到别碰，告诉我。”
木念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草药？毒草？她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把话悄悄传给几个信得过的人。
队伍在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口渴和疲惫折磨着每一个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走在侧面的一个半大小子低呼一声：“念姐，你看这个，是不是……”
木念快步过去，只见一丛杂草里，长着几株不起眼的植物，三片小叶子簇拥在一起，叶子边缘果然带着细密的锯齿。
她心里一动，看向龙湖。
龙湖被赵青搀扶着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确认地点点头。
他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右前方一片长着更多这种草的山坡，出声：“往那边走。”
“为什么？”铁牛忍不住问。
“这种草喜欢长在潮湿背阴的地方。”龙湖言简意赅道，“附近很可能有水。”
众人一听“水”字，眼睛都亮了，顿时有了力气，朝着龙湖指的方向加快脚步。
木念看着龙湖的背影，心里疑团更大。他怎么会认得这种偏门的植物？还知道它的习性？
果然，沿着山坡往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隐隐听到了流水声。声音很弱，但在这死寂的林子里，无异于仙乐。
人们激动起来，几乎是小跑着冲过去。拨开一层厚厚的藤蔓，一条极窄的山缝出现在眼前。
一股细小的山泉从石壁上渗出来，在下方形成了个脸盆大小的水洼，清澈见底。
“水，是水。”人们欢呼着，扑上去用手捧起水就喝，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木念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暂时安全，才让铁牛安排人轮流取水，维持秩序。
她自己也舀起一捧，喝了一口。水很凉，带着山石的清甜，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这水很干净。
木念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水上，悄悄将手伸进水洼里，意念一动，将部分泉水引入了空间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龙湖被扶到水边，他先仔细看了看水的颜色，又凑近闻了闻，才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
他喝水的样子很斯文，和周围那些牛饮的汉子截然不同。
木念走过去，递给龙湖一块干净的布巾道：“擦把脸吧！”
龙湖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汗和尘土，露出原本清俊的轮廓。
他抬头看着木念，低声说：“跟梢的，没靠近水源。”
龙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些人是忌惮水源地，还是……另有打算？
没等木念想明白，负责警戒的一个汉子连滚带爬地从坡上跑下来，出声：
“念……念姐，不好了。坡那边……有烟。好像是……是之前那伙人点的，他们绕到前面去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刚刚找到水源的喜悦瞬间被冻结。
木念站起身，看向龙湖。
龙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
原来，那些尾巴不是被甩掉了，而是想抢先一步，在前面堵他们。这下，真成了瓮中之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