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睁开眼。
头顶是白晃晃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疼痛顺着脊柱攀爬上来，她的大脑开始迟缓地运作。
她想要坐起身，全身却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电器，艰难地执行着命令。
“醒了！快叫医生来！”她恍惚间听见有人喊。
紧接着几道人影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眼睛还不能看清楚，只是感觉到有两双手按住了她，力道温柔但不容抗拒。
“不要动，”有声音说，“您的伤势十分严重，不能随意移动……”
声音被拉成了变了调的电子音，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叶凌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病床向她拥抱而来，她再次跌入黑暗。
……
两个月后，叶凌终于被批准离开了医院。
她站在阳光下，抬头看着天。
今天的天气极好，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初春的阳光洒下来，照得周身暖洋洋的。
她有点恍惚。
这两个月里，她逐渐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场爆炸中，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是受了极重的伤，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而对于她醒来之后所说的“异种”“异能”之类，医生给出的解释是，她的大脑皮层在昏迷中依然保持活跃状态，通俗点讲，就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幻想……吗？
叶凌不知道是不是，但谨慎起见，她没有再对任何人提起过。
那段记忆被她就此封存，只在一遍遍咬着牙进行康复训练的时候，偶尔会擦着汗，遗憾没有治疗系异能来得方便。
可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终于可以出院了。
一声鸣笛声让她回过神来，她循声望去，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不远处，司机是张熟悉的面孔，她见过几次，似乎是属于不同小队的。
她走过去拉开车门，后排座位上却已经坐了一个人。
“叶队长，”那人笑着对她打了个招呼，“路上有点堵车，没有让你久等吧？”
“没有。”叶凌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坐好的几秒中，她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刘队长。”
刘队长示意司机开车，汽车启动，叶凌沉默地看着窗外。
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刘队长无奈地笑了下。
“叶队长，”他主动说道，“听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叶凌转过头：“不然也不会放我出来。”
刘队长不由失笑：“只是医院而已，怎么被你说得像是监狱？”
“都差不多。”叶凌说。
“那还是医院更好一点的……”
“刘队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叶凌打断了他的话。
刘队长的脸上划过一抹尴尬。
从为数不多的接触中，他知道这位叶队长的性格冷淡，平常不太爱说话，但没想到会这么直接。
但这是上级的命令，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就是……”他斟酌着开口，“你们小队上次的任务……”
“失败了，”叶凌平静地说，“我中途违抗命令，处分下来了吗？”
“倒也算不上处分，就是你们小队现在只剩下你自己了，上面暂时没有重新招募的打算，所以你……你暂时归入我们小队。”刘队长越说越尴尬，不由得加快了语速，“叶队长，你别多想，这不是什么处分，就是现在的形势……特殊小队的名额处于饱和状态，上面也有上面的考量，你……”
“知道了。”叶凌说。
见她这么平静，刘队长反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真不是处分，”他解释道，“你的军衔待遇一概都不变，就算到了我们小队，咱们也不是上下级关系，你……你之前受伤那么严重，所以上面也有心想要给你一段时间好好休养……”
“知道了。”叶凌又说了一遍，“小队里我负责什么？”
这又到了另一个刘队长难以启齿的话题了。
他吞吞吐吐了半晌，最后说：“训练新兵。”
……
自从叶凌醒来已经过了半年。
她在新的小队适应良好，所有人都对她很友善，刘队长很看重她，每次行动之前都会和她讨论，认真听取她的意见。
队员们也很好，她不爱说话，但他们不以为意，还会主动过来和她聊天。
一切都很好，除了她不能出任务了。
那次失败的行动带来的后果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她踩碎通讯器，违反命令擅自行动。
经过一系列的评估，她被剥夺了出外勤的资格。
对此，叶凌并不做评价，反倒是刘队长在几次会议后，用惋惜地语气提过让她训练新兵是大材小用。
“等下回你再去做个心理评估，”他私底下对她说道，“你的战斗经验很丰富，有我给你作保，说不定能重新启动你的小队呢？”
叶凌嘴上答应了，但一直没去。
不启动也挺好的，意味着并不需要她，意味着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坏事发生。
“保持脊柱自然中立，让盆骨、胸腔作为一个整体，保持上肢的稳定性……”
叶凌走过一个个正在练习射击的新兵，对他们的动作进行纠正。
训练结束，一个新兵在同伴的推搡下走到了她面前。
她抬起眼睛：“什么事？”
新兵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叶、叶队长，能不能给我您的……”
“不能。”
叶凌冷淡地打断了他，绕过他走出了训练场。
身后传来了起哄声，她充耳不闻，径自回了寝室。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叶凌偶尔会怀疑所谓的另一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幻想，偶尔又会在午夜惊醒，止不住地担忧。
潘多拉成功启动了吗？那个异种被杀死了吗？白泽他们活下去了吗？城中的人都安全了吗？
她许了那么多愿望出去，还一个都没有帮他们实现呢。
她就这么想着再次陷入梦乡，等醒过来后，那些纷纷杂杂的念头又像是清晨的露水一般消散了。
一切都很好。
都很好。
很好……吗？
叶凌按着胸口，那里总有隐隐的灼痛，像是有一块烧红了的炭贴着她的心口。
她问过医生，医生仔细地给她检查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的身体一切正常。
“可能是受伤痊愈后留下的幻痛。”医生推着眼镜，说道，“这是一种常见的现象，通常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如果你觉得这种症状对你的生活造成了困扰，我可以给你开一些药……”
“不必了。”叶凌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