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那一刻，老夫子没有起身，也没有出声。他只是抬眼看了过去，手指在桌下的金手指终端轻轻一滑。
系统反馈：门外两人，心跳频率偏高，呼吸节奏不齐，属于紧张状态下的潜伏观察。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一把拉开。
外面空无一人，只有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闪了一下。
手机震动，监控画面同步更新——两个穿深色夹克的男人正快步走向小区后门，其中一人手里还攥着一把黄铜钥匙。
老夫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流程表，昨晚画下的最后一个红勾还在，纸角已经磨得发白。
他把表格塞进兜里，转身检查婚纱柜。锁芯换了新的，外层加了钢条固定，柜体四周贴着微型感应贴片，一旦有人靠近超过十秒就会自动报警。
窗外天色微亮，云层压得很低。
七点整，手机弹出气象预警：今日上午有阵雨，预计十二点后开始。
他立刻打开社区广播系统：“迎宾区按原计划布置，遮雨棚放侧廊备用，音响设备全部做防水处理。”
话音刚落，保洁阿姨提着保温桶从门口进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新买的红色外套。
“衣服……还好吧？”她第一句话还是问婚纱。
老夫子拉开柜门，婚纱静静挂着，缎面反着光，看不出一点修补过的痕迹。
“没问题。”他说，“接亲车队八点半到，咱们九点前必须全部到位。”
保洁阿姨点点头，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我熬了小米粥，你喝点垫垫肚子。”
“谢谢。”老夫子接过碗，没急着吃，“秦先生那边联系了吗？”
“刚通了电话，他说已经在路上，顺便带了几个年轻志愿者。”
话刚说完，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大番薯的声音在喊：“老夫子！我来啦！”
门被推开，大番薯扛着一卷红地毯冲进来，额头全是汗，三根头发被风吹得乱飞。
“这玩意儿太沉了！”他把地毯往地上一扔，“我还差点被车撞了！骑三轮过菜市场的时候，一辆电动车突然窜出来——”
“人没事就行。”老夫子打断他，“去帮秦先生搭签到台，别在这儿喘粗气。”
大番薯挠挠头，又跑了出去。
老夫子吃完最后一口粥，把碗放进塑料袋，顺手挂在门后。他走到门口，抬头看天。
乌云密布，但风不大。
他调出金手指的天气模型，反复比对数据，最终确认降雨会推迟到下午。只要婚礼在十一点半前结束，就不会受影响。
“那就按原计划走。”他自言自语。
九点十五分，宾客陆续到场。
签到台设在活动室门口，桌上摆着手工制作的座位图，旁边是一盘喜糖和一个电子签到平板。
一开始还算顺利，可没过多久，几位年纪大的亲戚站在平板前直皱眉。
“这怎么按啊？指纹录不上。”
“我写名字行不行？”
“照片传不上去，一直转圈。”
人群慢慢堵了起来。
老夫子走过去，直接关掉电子系统，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空白登记簿和一支签字笔。
“大家按顺序来，我这边手写。”他一边说一边把平板移到旁边，“秦先生，麻烦你帮几位长辈填一下信息。”
秦先生立刻站过来，声音温和：“张姨，您儿子叫啥名？亲家姓什么？我帮您写。”
秩序很快恢复。
就在这时，背景音乐突然停了。
原来是有个小孩跑过来好奇地碰了音响按钮，整个系统被强行关闭。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老夫子没慌，掏出手机连上备用蓝牙音箱，提前存好的《今天是个好日子》重新响起。
他蹲下身，笑着对那个孩子说：“下次想听歌，叫叔叔帮你播，好不好？”
小孩点点头，被家长牵走了。
十点零七分，接亲车队到了。
鞭炮声一响，全场热闹起来。
新人从车上下来，新娘穿着那件改过的婚纱，裙摆随风轻扬，开叉处露出一截小腿，显得利落又精神。
围观的人纷纷拍照，有人说：“这衣服看着比新的还讲究。”
保洁阿姨站在人群最前面，眼睛一直盯着儿子和未来儿媳，手紧紧抓着衣角，嘴唇微微抖着。
花拱门设在红毯起点，原本挺稳，可一阵风刮过，支撑杆松动，整座门往右倾斜，眼看就要倒。
两名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志愿者立刻冲上去扶住，动作自然得像本来就在那儿整理装饰。
没人发现异常。
老夫子站在司仪位置，清了清嗓子。
“各位街坊邻居，各位亲朋好友，”他的声音平稳，“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不是为了看一场排场，而是为了见证一对年轻人真心相爱，走进婚姻。”
底下掌声响起。
“这场婚礼，筹备了二十多天，遇到过困难，也有人想让它办不成。”他顿了顿，“但我们社区的人，从来不怕难事。”
有人笑了，也有人点头。
“现在，请新人踏上红毯，走向他们的新生活。”
音乐声加大，新人手牵手往前走。
阳光忽然从云缝里洒下来，照在新娘的婚纱上，闪闪发亮。
老夫子退到一旁，目光扫过人群。
远处树荫下，老赵站在那里，手里举着手机录像，嘴角往下撇，脸拉得老长。
老夫子不动声色，启动金手指的追踪模式，将对方影像锁定保存。
他知道，这些记录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仪式进行得很顺。
交换戒指、父母致辞、新人拥抱，每一个环节都没出错。
最后是集体合影，所有人围在活动室门前，笑得灿烂。
保洁阿姨被亲戚们簇拥着，一会儿擦眼泪，一会儿又笑出声，嘴里不停地说：“谢谢大家来，谢谢……”
秦先生走过来，站到老夫子身边，低声说：“你昨晚肯定没睡。”
“睡了三个小时。”老夫子回他，“够用了。”
“接下来呢？”
“等宴席开始，我就撤了。”
秦先生拍了下他肩膀：“该你放松一天了。”
老夫子笑了笑，没说话。
他低头翻开流程表，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每一项后面都打了勾。
最后一栏写着：婚礼完成。
他在上面画了个红圈。
这时，保洁阿姨挤过人群，走到他面前，手里捧着一杯茶。
“你喝一口。”她说，“这是我家自己炒的茶叶，今天特意带来的。”
老夫子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有点烫，味道清香。
“好喝吗？”她问。
老夫子点头：“好喝。”
她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我知道，这一路不容易。”她说，“可你让我们把日子过成了样子。”
老夫子还想说什么，远处传来一声喊：“开饭啦！”
人群开始往餐厅移动。
秦先生朝他招手：“走吧，一起吃。”
老夫子应了一声，把空杯子递给保洁阿姨，准备跟上去。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看见老赵转身离开，脚步急促，手机还拿在手里。
老夫子站着没动。
他掏出手机，查看刚才录制的画面是否完整。
信号正常，存储已同步。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脚朝餐厅走去。
保洁阿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老夫子！”
他停下。
“谢谢你。”她说。
老夫子回头，点了点头。
他继续往前走，穿过走廊，推开餐厅的门。
热气扑面而来，屋里笑声不断。
他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碗筷已经摆好。
秦先生坐在对面，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
“吃吧。”他说，“今天你最大功臣。”
老夫子低头吃饭，没再说话。
门外，阳光依旧明亮。
一片树叶从树梢飘下，落在活动室门口的签到台上，正好盖住了电子平板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