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手腕一转，蛋糕刀轻轻收回，像是收起一场风波的开关。他后退半步，目光落在老赵脸上，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躁动：“够了。”
大番薯还死死抓着老赵的衣领，膝盖顶在对方腰侧，嘴里嘟囔着：“他刚才扑得可狠了，跟抢包子似的！”
“他已经不是来抢蛋糕的了。”老夫子摇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他是想把整个晚上都砸了，连自己一起埋进去。”
大番薯眨眨眼，松了点劲儿，但仍没撒手，“那也不能让他白扑一下啊，万一伤到蛋糕怎么办？这可是特制低糖奶油，秦先生跑了三家店才订到的！”
老夫子没接话，只是抬手朝保安方向示意了一下。两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老赵的手臂。老赵没挣扎，也没喊，只是嘴唇微微抖着，眼神扫过人群，像是想找一张愿意说话的脸。
没人看他。
有人低头喝果汁，有人假装整理袖口，还有人悄悄把椅子往旁边挪了半尺，仿佛怕沾上什么晦气。
老赵终于低下头，肩膀塌了下去，整个人像被抽掉了主心骨。保安带着他往外走，脚步不快，却稳得不容抗拒。经过门口时，他一只手扶了下墙，指尖在墙面上蹭出一道浅痕，然后慢慢直起身，继续往前。
没人鼓掌，也没人议论。只有一片沉默，安静得能听见背景音乐里老歌的沙沙杂音。
老夫子转身走回主桌，拿起话筒，声音温和：“刚才的小插曲过去了。我们继续吧。”
掌声从零星几下开始，很快汇成一片。有人带头喊：“切蛋糕！切蛋糕！”接着又有人跟着喊：“老夫子！许愿啊！别光切！”
大番薯这时才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一边揉肩膀一边嚷：“哎哟我这老腰……刚才那一摔差点把我三根头发全震没了！”他蹦跳着跑回餐桌边，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块刚切下来的蛋糕，“老夫子！说好最大的给我！你可不能反悔！”
“还没给你留着呢。”老夫子笑了笑，把那块明显比别人大一圈的蛋糕推到他面前。
大番薯两眼放光，双手捧起盘子，高高举起，像举奖杯一样：“各位！这是我人生中吃过最重要的一块蛋糕！它不仅代表甜，还代表正义！”
众人哄笑。
老夫子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扬。他放下话筒，顺手把证书盒子轻轻往桌角推了推，像是给这份意外的礼物腾个安稳的位置。
就在这时，大番薯突然指着门口方向，声音拔高：“哎？老赵怎么又回来了？”
所有人回头。
门口空荡荡的，走廊灯光稳定明亮，连个影子都没有。
“骗你的！”大番薯嘿嘿一笑，低头挖了一大勺奶油塞进嘴里，“我就是试试你们还记不记得他。”
“你这脑子……”旁边有人摇头，“坏得很。”
“这叫心理战术！”大番薯嘴上含糊不清，手上还不停，“秦先生教我的，叫‘震慑残余敌意’！虽然他现在走了，但咱得让他知道——就算人不在，精神也得被我们踩在地上摩擦！”
老夫子听得直乐，正要说话，忽然发现大番薯吃完一口后，神情有点不对。
“你怎么了？噎住了？”
大番薯摇摇头，咽下奶油，压低声音：“我不是……我是忽然觉得，他刚才那个样子，挺可怜的。”
“谁？”老夫子问。
“还能有谁，老赵呗。”大番薯挠挠头，“你看他最后那几步，走得跟刚被退学的小学生似的，连头都不敢抬。以前他多横啊，开会抢话、汇报抢功、团建抢座位，现在呢？连块蛋糕都碰不着。”
老夫子沉默片刻，轻声道：“他不是输给了谁，是把自己走到了死角。”
“我也这么觉得。”大番薯点头，“他老觉得自己吃亏，其实吧……他才是那个一直占便宜的人。”
“怎么说？”老夫子挑眉。
“你看啊，”大番薯掰着手指数，“他每次搞事，我们都得花力气防着他、查着他、拦着他。我们累得要死，他还觉得自己委屈。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我们仨破案当游戏，他倒好，把职场当战场，天天打打杀杀，结果呢？敌人没几个，朋友一个没有。”
老夫子笑了：“你还挺会总结。”
“那当然！”大番薯挺起胸膛，“我虽然笨，但我看得清——谁真正在做事，谁只是在演戏。”
两人正说着，边上一位同事凑过来，笑着递上一杯果汁：“老夫子，生日快乐！今天这场面，真是……精彩。”
“谢谢。”老夫子接过杯子，轻轻碰了下，“不过最精彩的，是大家还能坐在一起吃蛋糕，唱首歌，说说笑笑。”
“那当然！”同事拍拍他肩膀，“有些人啊，折腾半天，最后连个祝福都没捞着，值吗？”
话音未落，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
是蛋糕叉掉在地上的声音。
大番薯弯腰捡起来，看了看，又抬头环顾四周：“谁叉子掉了？不会又是老赵吧？难道他的灵魂还在觊觎这块蛋糕？”
“别说了。”老夫子笑着按了按他肩膀，“再闹，就把你那份分给其他人。”
“不行不行！”大番薯立刻抱紧盘子，“这块是我的战利品！象征胜利的甜味实体化！谁也别想动！”
笑声再次响起。
音乐依旧播放着那首老歌，节奏轻快，歌词模糊，但旋律熟悉得让人安心。
老夫子端起果汁，轻轻抿了一口。温度刚好，不冷不热，像这个夜晚的氛围。
他看向主桌中央，蛋糕上的蜡烛早已熄灭，但“生日快乐”四个字依然清晰。奶油有些融化了，边缘微微塌陷，却更显真实。桌上散落着纸巾、空杯、剥了壳的坚果，还有一张被果汁浸湿了一角的贺卡。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不会永远整齐，但只要人还在，热闹就不会散。
他正想着，大番薯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老夫子，你说……老赵以后会不会改？”
“不好说。”老夫子摇头，“但至少今晚，他知道了什么叫彻底失败。”
“可不是嘛。”大番薯嘿嘿一笑，“以前他搞小动作，最多算偷袭得手；今天他正面冲上来，结果被当场制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这不叫彻底失败，什么叫彻底失败？”
“而且。”老夫子补充，“最惨的不是被抓住，是最没人替他说话。”
大番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连曾经跟他一伙的人都装看不见，这才是真凉透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碰了下杯子。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出现一个人影。
不是老赵。
是保洁阿姨，手里拎着个垃圾袋，探头进来看了看。
大番薯立刻挥手：“阿姨！您来啦？要不要来块蛋糕？我们还有！”
阿姨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刚路过，看见门口垃圾桶满了，来收拾一下。”
她说着，走到角落的垃圾桶旁，弯腰换了个新袋子，顺手把地上那把掉落的蛋糕叉捡起来扔了进去。
动作自然，毫无停留。
然后她直起身，看了眼主桌方向，笑了笑：“生日会办得不错啊，挺热闹。”
“谢谢阿姨！”大番薯大声回应，“您也是见证者之一！历史的一刻！”
阿姨笑着点点头，提着垃圾袋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大番薯忽然低声嘀咕：“你说……她会不会是老赵派来的卧底？专门来回收作案工具？”
“一把叉子也算作案工具？”老夫子哭笑不得。
“万一是毒叉呢？”大番薯一脸严肃，“藏在垃圾袋里，运出去还能做证据链闭环！”
“你电视剧看多了。”老夫子笑着推开他，“赶紧吃你的蛋糕，再不吃我就给别人了。”
“别别别！”大番薯立刻护住盘子，低头猛吃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是胜利的味道……甜中带咸，可能是我的眼泪……”
老夫子不再理他，转身走向音响，顺手调高了一点音量。
音乐声盖过细碎交谈，房间里重新充满节奏感的欢愉。
他走回主桌，拿起话筒，微笑道：“谢谢大家今晚的陪伴。这块蛋糕，我切了第一块给大番薯，因为他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跳出来——哪怕跳错了方向，也是真心实意。”
众人哄笑。
大番薯一边嚼一边用力点头：“没错！我虽然常跑偏，但从不缺席！”
老夫子笑着摇头，将第二块蛋糕递给秦先生，第三块给了一位老同事，随后一块块分发出去。
每送出一块，就响起一阵掌声或调侃。
直到最后一块。
他看着空盘，轻声道：“至于老赵那块……就留在这里吧。”
他指了指蛋糕中央原本属于主角的位置。
“不是给他吃的，是提醒我们——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把自己的位置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