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重新亮起，投影幕布上的图表刷新完毕。老夫子坐回原位，手指轻轻搭在膝盖上，目光扫过全场。那些原本神情淡漠的合作方代表，此刻不少人正低头记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知道，刚才那场短暂的黑屏与重启，已经让某些人开始重新评估这家公司的成色。
真正让人信服的，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数据，而是出问题时能不能立刻稳住阵脚。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感谢大家的耐心。下面我们进入正式汇报环节，请第一位发言人上台。”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老夫子。他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带，步履平稳地走向讲台。大番薯坐在第一排，紧张得手心冒汗，悄悄把钥匙串从裤兜里掏出来又塞回去。
秦先生则靠在椅背上，眼神不动声色地巡视四周，确认再无异常。
老夫子接过话筒，声音沉稳：“各位，接下来由我汇报本年度重点项目成果。”
他点击遥控器，ppt翻到第二页——“核心项目营收增长率”。屏幕上赫然显示：**37.2%**。
台下几位合作方代表交换眼神，有人微微点头。
老夫子看着数据，语气平静地说：“正如大家所见，我们今年的核心项目实现了百分之三十七点二的增长。”
他说完这句，眼角余光迅速扫向后排角落。
老赵坐在那里，穿着皱巴巴的灰夹克，脸色阴沉。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眉头猛地一拧，嘴唇微动，低声嘀咕了一句：“错了，是二十九点八。”
声音很轻，几乎被空调的嗡鸣盖过。
但老夫子耳朵上的微型耳机，早已将这一帧音频完整捕捉。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继续道：“这个成绩来之不易，凝聚了团队无数个日夜的努力。”
说着，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屏幕，“等等，我说错了——”
全场安静下来。
“准确来说，应该是百分之三十七点二吗？”他故意拖长语调，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老赵，“还是说……有人觉得，真实数字其实是百分之二十九点八？”
老赵身体一僵，脸色骤变。
还没等他反应，老夫子已经切换投影界面，调出后台日志页面：“十分钟前，主控电脑曾接入一个未授权设备。系统记录显示，原始数据库中的增长率是29.8%，但在上传展示前被修改为37.2%。”
他放大Ip追踪路径，“而这个设备的mAc地址，登记在设施部老赵经理名下。”
会场顿时骚动起来。
“而且，”老夫子不紧不慢地点开录音文件，“会议安保系统的定向拾音装置，刚好录到了一段对话。”
音响传出清晰的声音——“错了，是29.8。”
全场哗然。
老赵猛地站起身，声音发抖：“这是栽赃！我根本没说话！你们这是联合起来陷害我！”
“那你解释一下，”老夫子语气依旧平稳，“为什么你的U盘会在会议中途接入主控端？又为什么，你会对财务部从未公开的底层数据如此熟悉？”
“我只是……路过……技术员让我帮忙看看设备……”
“可你今天根本没有技术支持权限。”老夫子淡淡道，“而且，那位技术员刚刚告诉我，他根本不认识你。”
董事长一直沉默听着，这时猛地拍桌站起来：“老赵！你还敢狡辩？上次偷装跟踪器的事还没处理完，现在又来篡改数据？公司给你留面子，你不珍惜是吧？”
老赵脸色惨白，额头冒出冷汗：“我不是要破坏……我只是想……让大家看清他的真面目！他这些年吹出来的业绩，哪一次不是靠包装？我要揭穿他！”
“所以你就伪造数据，还想嫁祸给我？”老夫子冷笑，“那你倒是说说，如果真是我想造假，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说出‘37.2’这个错数吗？”
老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你不是想揭穿我。”老夫子看着他，语气忽然低了几分，“你是怕自己彻底被踢出局，所以临走前也要泼一盆脏水，让所有人觉得——这公司乱，不是你不行，是上面也不干净。”
老赵瞪着他，眼眶发红，拳头攥得咯咯响。
董事长怒不可遏：“够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踏进公司一步！”
两名安保人员迅速上前，架住老赵胳膊就要往外带。
“放开我！”老赵挣扎着回头，指着老夫子，“你等着！你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你比我还脏！”
没人回应他。
只有大番薯看着他被拖出门外，嘴巴半张，像刚看完一场现场直播的武打戏。
秦先生轻轻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低声嘀咕：“总算清了个垃圾。”
老夫子站在台上，等喧闹平息后，才重新开口：“各位，抱歉耽误了几分钟。”
他点击遥控器，换上一张新图表——曲线不如之前亮眼，起伏有度，却显得扎实稳健。
“这才是真实的增长率：29.8%。”
他说，“它不高，但每一笔收入都有据可查，每一个客户都能打电话核实。我们不靠吹牛拉投资，也不靠改数据骗信任。”
台下渐渐安静。
有人拿出手机拍下屏幕，有人开始认真记笔记。
老夫子继续讲解后续进展，条理清晰，语气从容。说到某个成本控制案例时，还顺口开了个玩笑：“当时供应商报价太高，我们只好自己动手做配件，最后发现，厂里老师傅焊铁皮的手艺，比采购总监砍价还厉害。”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
大番薯咧嘴跟着笑，偷偷给老夫子竖了个大拇指。
秦先生也忍不住摇头：“这家伙，连严肃场合都能讲段子。”
汇报进行到一半，老夫子忽然停下，看向门口。
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走进来，附耳对董事长说了几句。
董事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老夫子没有停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在翻页时多停留了一秒。
他知道，刚才那人说的是——警方刚送来消息，老赵随身携带的U盘里，不仅有篡改数据的记录，还存着一份试图发送给媒体的匿名材料，标题写着《xx公司财务黑洞揭秘》。
幸好，拦截及时。
他扫了一眼大番薯和秦先生，两人也都察觉到了异样，但谁都没有表现出来。
老夫子继续道：“最后，我想强调一点：一家公司能不能走得远，不在于有没有危机，而在于面对危机时，是谁在解决问题，又是谁在制造麻烦。”
他说完，目光再次掠过全场。
曾经支持老赵的小团体成员低着头，不敢对视；合作方代表频频点头；几位年轻员工甚至悄悄鼓起了掌。
“谢谢大家。”他收起遥控器，“我的汇报到此结束。”
掌声响起，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热烈。
主持人赶紧接话：“非常精彩的分享！让我们用掌声感谢老夫子！”
老夫子微微颔首，走下讲台。
经过大番薯身边时，后者小声问：“头儿，你早知道他会中招？”
“我不确定。”老夫子低声说，“但我猜，他憋了太久，看到机会一定会跳出来。”
“那你为啥非得先说错数？直接放证据不行吗？”
“因为啊，”老夫子笑了笑，“人只有在觉得自己占理的时候，才会忍不住纠正别人。他要是真沉得住气，说不定还能撑几天。”
秦先生走过来，递上一杯水：“你这招叫‘请君入瓮’？”
“不。”老夫子喝了口水，“这叫‘帮他说漏嘴’。”
三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主持人忽然提高音量：“接下来，我们将进入互动问答环节！请各位代表踊跃提问！”
话音未落，后排一名身穿深蓝西装的男人举起手。
老夫子抬眼一看，那人面容陌生，胸前却没有佩戴参会证。
更奇怪的是，他的笔记本上，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火锅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