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吴静和苏念塘便早早在住院部门口等候,李水生和李建国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出院手续办得利落,一行四人开车离开了医院直奔古塘村。
与此同时,警局的走廊里回荡着金属摩擦的冷响。
杨春花被两名警察架着胳膊,手腕上的手铐勒出红痕,尖锐的痛感顺着皮肤蔓延,她却顾不上揉,嘴里反复嘶吼着辩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雷军干的是这种勾当!”
而审讯室里,白炽灯亮得刺眼,雷军瘫坐在椅子上,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早已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是杨春花找我牵的线,王强负责接应,我就赚了点中介费,啥也没多干!”
可谁也没想到,后续提审的王强却一反常态,梗着脖子把所有罪责揽了下来:“人是我卖的,钱是我拿的,跟杨春花没关系,要抓就抓我!”证据链的缺口让警方暂时无法定罪,最终只能松开杨春花的手铐。
走出警局时,杨春花双腿发软,几乎是扶着墙挪到医院。
推开珍珠病房门的瞬间,她愣住了——苏建兵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烟蒂,滚烫的火星烫得他猛地一哆嗦,他却浑然不觉,肩膀绷得像块僵硬的石头。
病床上的苏珍珠仍在昏迷,氧气管贴着苍白的脸颊,脸色白得像张一戳就破的纸,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杨春花在门口僵立许久,直到苏建兵缓缓转过身。他眼底布满血丝,青黑的胡茬冒出一层,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珍珠……她究竟是谁的孩子?”
这句话像惊雷劈在杨春花头顶,她浑身一僵,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走进来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蓝布衫洗得发白,正是躲了许久的戴老太。
这些日子,她一直藏在医院走廊的角落,既怕被人认出来,又放不下珍珠,每日都守在病房外张望。两次亲子鉴定,她都悄悄跟在后面,得知珍珠并非苏建兵的女儿后,心里便笃定这是王家的骨肉。可真要上前相认,又怕勾起过往的伤痛,直到此刻听见苏建兵的质问,才终于下定决心。
“她是王强的孩子。”戴老太的声音平静,却透着掩不住的沉重,“当年我们都不知道杨春花怀了孕,是后来王强回城之后,才隐约打听出的消息。”
苏建兵听完,没有咆哮,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缓缓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抽出一支烟却怎么也点不着,打火机的火苗在指尖晃了又晃,最终还是灭了。沉默如潮水般涌来,将整个病房淹没,只剩下珍珠微弱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断断续续地回荡。突然,苏建兵猛地将烟盒狠狠摔在地上,烟支散了一地,他踉跄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地冲出病房,背影在走廊尽头越缩越小,满是化不开的绝望与崩溃。
病房里只剩下杨春花和戴老太,空气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传来。
另一边,苏念塘驾驶的私家车穿过蜿蜒的乡村公路,终于抵达古塘村村口。
老槐树下,几位村民正凑在一起闲聊,瞥见这辆气派的豪华轿车缓缓驶来,都好奇地停了话头,伸长脖子张望。“这是谁家的亲戚啊?开这么好的车。”“咱们村可没这号人物,莫不是走错路了?”窃窃私语声中,车子稳稳停在了李建国家门口。
直到苏念塘推开车门,笑着朝大家挥手,村民们才反应过来:“是念塘!念塘回来了!”村里早就传开,苏念塘是大老板的亲生女儿,如今亲眼见到她带着阔气的亲娘回来,众人立刻呼啦一下围了上去,把李家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苏念塘一一应着村民的招呼,眉眼间满是熟稔。
吴静随后下车,温柔地朝大家点头问好,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这不是……这不是当年在咱们村插队的吴知青吗?”
这话一出,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立刻挤了上来,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其中一位大爷颤巍巍走上前,伸手想碰又不敢,声音都带着颤音:“真是小吴同志啊!听说你现在成大老板了?当年你们知青住的那间土坯房还在呢,就是屋顶换了新瓦,结实着哩。”
吴静看着大爷熟悉的面孔,眼眶瞬间泛红,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大爷,是我,我是小吴。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看着还是老样子,真亲切。”
说话间,李建国扶着李水生下了车。村民们见状,纷纷上前搭手,七手八脚地接过李水生手里的行李,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往院子里走,嘴里不停问着伤情。
一时间,李建国家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大家一边关心李水生的伤势,一边围着吴静问东问西,目光里满是好奇与热络。
李老太也从里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一看见吴静,立刻加快脚步上前,紧紧拉住她的手:“哎呀,这就是念塘的亲娘吧?快进屋坐,外头风大!我刚在灶上温了红糖姜茶,喝着暖身子。”她粗糙的手掌带着灶火的温度,紧紧攥着吴静的手,脸上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
吴静被这份热情感动得眼眶又湿了,握紧李老太的手诚恳地说:“大妈,真的太谢谢您了!这么多年,您和李大哥一家对念塘的照顾,我都记在心里。没有你们,念塘哪能平安长大?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李老太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傻孩子,说啥谢不谢的。念塘这孩子懂事又贴心,我们疼她还来不及呢。快进屋喝口热乎茶,我再去炒几个菜,咱们好好聚聚。”说着便拉着吴静往屋里走,又回头招呼其他人,“大家都别站着了,进屋坐,屋里暖和!”
村民们笑着应和,纷纷跟着进屋,原本安静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说话声、笑声混着灶房里的炒菜声,交织成一幅热闹的乡村图景。
就在此刻,刚回到家的苏建兵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被二叔公领着苏家老少十几口人堵在了门口,二叔公拄着拐杖,劈头盖脸就骂:“你个没用的东西!念塘都回村了,还不赶紧去李家把人接回来!”苏建兵缩着脖子,头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
随后,二叔公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苏老太、苏建兵等人跟在后面,浩浩荡荡来到李建国家。
一进门,二叔公就径直走到吴静和苏念塘面前,清了清嗓子,语气威严中带着几分恳求:“念塘啊,你本就是苏家的血脉,如今也认了亲娘,是时候认祖归宗回苏家了。咱们苏家的祖坟,还盼着你去上香呢!”一旁的苏建兵低着头,脸上满是复杂,苏老太也没了往日的强势,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苏念塘。
没等苏念塘开口,吴静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坚定:“二叔公既然要提血缘,那我就直说了——先把苏家大媳妇孙秀的坟迁到苏家祖坟,让她与苏建军合葬,之后咱们再谈认祖归宗的事,否则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