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望月阁拓印的药经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墨影用狼毫笔轻轻蘸去水渍,笔尖划过泛黄的宣纸上,“九转还魂丹” 五个古字在晨光中微微发亮。这张从月光石梁柱上拓下来的药方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蓝光,像是将黑山顶的月色都吸了进来。
“这里的药材标注很奇怪。” 春燕指着药方末尾的注释,“‘需以望月阁地脉之水熬制’,可我们从黑山顶带回来的泉水,根本无法溶解这些草药。” 她将一小撮月华草粉末倒入陶碗,泉水遇到粉末竟结成了冰晶,在碗底折射出奇异的花纹。
林砚用指尖触摸冰晶,寒气顺着指尖蔓延,却在触及桃木剑时骤然消散。“是地脉的阳气不足。” 他想起蒲三叔说过的话,“县太爷拆的那座古庙,说不定就是镇压地脉的地方。”
白望月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捧着块青灰色的瓦片,瓦片上刻着半朵残缺的莲花,与药经封面上的图案正好能拼合。“这是从半山腰的废庙遗址找到的。” 少年的额间月牙痕泛着微光,“瓦片里有很强的灵力,像是被人用咒语封存过。”
墨影将瓦片凑近药经,两者接触的瞬间,药经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某一页,停在画着座古井的插图上。井口缭绕着云雾,井沿上刻着的符文与瓦片上的莲花纹完全一致。“是‘锁龙井’。” 她的声音带着惊讶,“忘川婆婆的手札里提过,黑山的地脉之眼就在这口井里。”
石蛋抱着那本新找到的法术书冲进院子,书页上还沾着泥土:“书上说锁龙井里住着条‘分水龙’,能调节黑山的阴阳,五十年前突然失踪了,从那以后黑山顶的月华草就再没开过花。” 他指着书中的插图,“你们看,这龙角上的鳞片,和瓦片上的莲花纹一模一样!”
林砚将瓦片翻过来,背面刻着行模糊的小字,用阳气擦拭后渐渐清晰:“丙辰年秋,龙困浅滩,月落西山。” 字迹苍劲有力,末尾还画着个小小的药炉,正是望月阁里的那座。
“是药仙的笔迹。” 白望月认出这与药经上的批注出自同一人,“看来分水龙的失踪与药仙有关,说不定还魂丹需要的地脉之水,就是要用龙涎来催化。”
出发去废庙前,刘婆婆塞给他们个布包,里面是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铜钱边缘刻着龙纹,用红线串在一起。“这是我家老头子年轻时从锁龙井里捞的,说能避水祟。” 老人用布满皱纹的手摩挲着铜钱,“你们去的时候当心,那井里的水几十年没干过,深不见底。”
废庙的遗址比想象中更大,残垣断壁间长满了齐腰深的蒿草,阳光穿过破败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砚用桃木剑拨开杂草,露出块刻着八卦图案的青石板,石板中央有个圆形的凹槽,正好能放下那块莲花瓦片。
“是阵眼。” 墨影将瓦片嵌入凹槽,石板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周围的地面开始轻微震动,蒿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露出条通往地下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墙壁上,画着无数治水的壁画。
“这些画在动。” 春燕指着其中一幅,画中穿蓑衣的男子正用锄头疏通河道,随着他们的脚步移动,男子的动作竟变得连贯起来,像是活了一般。
石阶尽头是间石室,石室中央果然有口古井,井口覆盖着厚厚的青苔,隐约能听到井底传来潺潺的水声。白望月指尖弹出白光,照亮井壁,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颗星星,其中最亮的那颗旁边,写着 “药仙” 二字。
“是历代守护锁龙井的人。” 林砚认出其中几个名字,与《黑山异闻录》中记载的治水能人完全一致,“药仙最后一个刻下名字,看来分水龙失踪后,就没人再守护这里了。”
石蛋突然指着井口的青苔:“那里有东西!” 众人凑近一看,青苔下露出半截玉佩,玉佩上雕刻的龙纹与刘婆婆给的铜钱如出一辙,只是断裂处还残留着黑色的爪痕。
“是分水龙的鳞片!” 墨影小心地抠出玉佩,断裂处的爪痕突然渗出黑色的液体,液体滴落在地上,竟化作只小小的黑蛇,对着他们吐着信子。
“是蛊毒!” 林砚迅速掏出雄黄酒,泼向黑蛇。黑蛇发出凄厉的嘶鸣,化作缕黑烟消散,空气中留下淡淡的腥气,与当年影煞的气息有些相似。
“看来分水龙是被黑山姥姥的蛊术困住了。” 春燕用照妖镜照向井底,镜面映出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 井水中蜷缩着条银色的龙,龙身被无数黑色的丝絮缠绕,鳞片失去了光泽,只有偶尔摆动的尾巴证明它还活着。
白望月将刘婆婆给的铜钱扔进井里,铜钱在水面打着旋,发出清脆的响声。井底的龙突然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起,发出低沉的龙吟,震得石室簌簌落下灰尘。
“它还有意识!” 墨影从药篓里掏出月华草,揉碎后撒向井口。草叶接触到水面,竟化作道银色的光带,缠绕着龙身,那些黑色的丝絮遇到光带,开始渐渐消退。
林砚突然想起药经上的记载,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桃木剑上:“以我精血,引阳破阴!” 剑刃插入井壁的瞬间,整口井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分水龙在金光中挣脱丝絮,腾空而起,在石室里盘旋一周,然后冲破屋顶,往黑山顶飞去。
“它去望月阁了!” 白望月跟着冲出石室,只见分水龙在黑山顶盘旋,龙息喷洒在望月阁上,楼阁的蓝光变得更加炽烈,那些刻在梁柱上的药经开始发光,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药炉虚影。
回到柳泉村时,已是深夜。祠堂前的白花在月光下绽放得格外灿烂,花瓣上的露珠映出望月阁的影子,影子里,分水龙正用龙息滋养着那株月华草,草叶上的蓝光与龙鳞交相辉映,构成一幅奇异的画面。
“药仙当年肯定是为了保护分水龙,才把它藏在锁龙井。” 林砚望着黑山顶的方向,“黑山姥姥用蛊术困住龙,就是为了断绝望月阁的地脉,让月华草无法生长。”
春燕将新酿的醉月木酒倒在陶碗里,酒液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晕:“现在分水龙回来了,地脉之水应该能用来炼丹了。” 她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敬分水龙,也敬我们又解开一个谜团。”
墨影轻轻晃动着碗中的酒液,酒面上浮现出药仙的影子,正坐在望月阁里捣药,身边的分水龙则温顺地趴在地上,像是只巨大的银犬。“忘川婆婆说过,药仙和分水龙是挚友,他们一起守护着黑山的阴阳平衡。”
白望月突然指着酒碗:“你们看,药仙在画什么?” 众人凑近一看,药仙的手指在石桌上画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央的图案,竟与林砚穿越时看到的漩涡一模一样。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跳,桃木剑在腰间剧烈震动起来。他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场景,那道吞噬一切的漩涡,周围也环绕着类似的符文。“难道……”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指尖却不由自主地在桌上画出漩涡的形状。
石蛋突然一拍大腿:“书上说这是‘两界阵’!能打开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只是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药仙当年就是用这个阵法,从异世引来月华草的种子!”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林砚望着桌上的漩涡图案,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他穿越到这个世界,遇到春燕、白望月、墨影和石蛋,难道都不是偶然?
“不管是不是偶然,” 春燕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他安定下来,“我们现在在一起,这就够了。”
白望月和墨影也点了点头,少年的指尖白光闪烁,在桌上画出个小小的月牙,将漩涡图案圈在里面:“就算你有一天要回去,我们也会帮你找到方法。”
石蛋则从怀里掏出块刚刻好的木牌,上面刻着五个人的名字,用红绳串在一起:“我爹说,只要名字刻在一起,不管到哪里都能找到彼此。”
林砚看着木牌上的名字,眼眶有些湿润。他举起酒碗,与众人相碰:“敬现在,也敬未来。”
酒液入喉,带着月华草的清香和醉月木的醇厚,像是将黑山的灵气都喝进了心里。祠堂前的白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五个人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夜里,林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两界阵的中央,一边是熟悉的柳泉村,春燕和伙伴们在村口向他招手;另一边是陌生的现代都市,高楼大厦间,隐约能看到父母的身影。分水龙从阵眼飞出,龙鳞上的光芒在两个世界间架起座桥,桥上落满了洁白的花瓣,像是忘川婆婆在为他指引方向。
醒来时,天已微亮。林砚走到窗边,看到白望月和墨影正在院子里练习药经上的法术,少年的白光与少女的黑丝交织,形成阴阳平衡的图案;春燕在厨房忙碌,烟囱里升起的炊烟与黑山顶的蓝光交融;石蛋则蹲在桃树下,小心翼翼地给埋在土里的桃花酒坛子松土。
这平凡而温馨的画面,让林砚突然明白了什么。无论来自哪个世界,无论未来有多少未知,珍惜当下的生活,守护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走出房门,春燕正好端着早餐出来,看到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醒了?快来吃吧,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槐花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