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听雷梦杀这么讲,便依言清了清嗓子,循循善诱道:“若是客观来看,你怎样评价萧羽其人?”
话虽这么说,谢宣一瞧见雷梦杀的表情便知道,萧羽在他这边绝计是客观不了的了。
果然话音刚落便听到对方不假思索地开了口:
“那还用说?这人简直就跟无桀沾不上半点边,看着就是个冷心冷情的,对自家血亲兄弟还不及无心一个才跟萧瑟认识了不到半年的人强!
而且连正常人该有的感情都不具备,把好好一个人做成个药人带在身边,无心都明显表现出不适来了,就他还乐呵呵的没事人一样!”
他的话又急又快,谢宣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他说了这么大一串,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赶忙抬手阻止雷梦杀将“萧羽批斗大会”继续开下去:“好了,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雷梦杀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听从谢宣的话闭了嘴。
白衣男人闭了闭眼,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开口之时语气里尚还带着几分斟酌的意味。
“我说的都是些推断,但想来大抵是八九不离十的。老二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个人感情色彩实在浓厚,但也还是能够说明一些问题的。
你想啊,萧羽这个人,从小生活在宫里,他的母妃虽说很受皇上的喜爱,但此前到底有过偷出宫的那件事,全靠以这孩子的性命相威胁才愿意回来。
此事一出,帝王对其心存芥蒂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而他的母家身世并不显赫,影宗在后来更是直接没了,想必他从记事起开始,便是在深宫之中举步维艰的吧。
且有萧崇的例子在前,宫里当真安全么?”
“那也不是——”
“你倒是耐心点啊,等会儿有你说的时候。”谢宣无奈道,见雷梦杀安静下去方才继续说: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他辩解,毕竟同样身为皇子,在类似的环境下长大,就算是正宫所出处境要好一些,萧楚河的秉性就比他要强许多。
但你也不得不承认,置身于那个环境里,要保持自身的善意是相当难的。不是谁都能做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萧羽显然就是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被浸得漆黑的那一类。”
“所以这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雷无桀跟他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和萧羽简直就是一枚铜钱的两个反面。”谢宣说着,有些出神:
“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雷家将雷无桀养得很好。老二,他跟你太像了,有一身足以自保的武功,初出茅庐却心底热忱。
其实他这一路上,遇到的许多人客观来讲都不能称之为好人,但只要同他有比较多的接触的,几乎都无法讨厌这个孩子。
他实在太耀眼又太温暖,就像是一轮太阳高高悬挂在天际,发出的光芒却又不至于将人灼伤。你甚至都不需要怎样靠近他,只要在他周围,便能够享受到他的好处了。”
雷梦杀可以否定任何事,唯独对夸赞自家孩子的话没有任何免疫力:“那可不,我家小桀就是这么好的人!”
谢宣没接话,只是继续往下说道:“但是,这只是对于常人而言。有那么一类人,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太阳,只能主动或者被迫地栖身于阴暗潮湿的处所,从来未见天日。
对于他们而言,太阳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物事。他们也想要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想要感受温暖,享受光明。
可是他们已经躲藏得太久了,阳光的确会给他们带来温暖,却也会映照出他们本身的丑恶。普通的光线便已经足够刺眼,又怎么敢更进一步,去接近太阳呢?”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雷梦杀:“而相当不巧的是,萧羽偏巧就是这种人。”
雷梦杀听了他这话,张着嘴愣了一会儿,方才怒道:“见鬼!难道这还是我儿子的错了,怪他太耀眼,吸引了萧羽不成?”
闻言,谢宣便苦笑道:“不是这么讲的。无桀他很好,吸引到旁人也是正常,他并没有错;
但是就萧羽这个人而言,他本来就容易被这种类型的人所吸引,更兼他们的相遇还是在少年,彼此间都还算得上单纯的年纪,没有长大之后那么复杂,喜欢上也是在所难免。”
瞧见雷梦杀脸上的表情,谢宣迅速反应过来:“你要拘着无桀,让他们还是孩子时见不了面也是没用的。
除非一辈子都不见面,也无法闻知对方的任何消息,否则萧羽总会不可避免地对无桀产生好奇乃至更深层次的感情的,若用一句话来概括,这大概也是一种命中注定吧。”
这话一出口谢宣便暗叫不好。
大抵是说顺口了的缘故,这种评价就这般丝滑地从他口中蹦了出来,他已经能够想见雷梦杀听到这种形容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去他的命中注定!”雷梦杀果然怒不可遏:“想跟我儿子在一起,门都没有!”
谢宣在心里暗想,其实人家本来也没有想要跟你儿子在一起,甚至可以说根本不敢接触你儿子,只是默默地在暗处单恋罢了,倒是你儿子身边对他有好感的人可能会更危险一些……
不过出于各种方面的考量,这些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