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松义雄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舞伝男的分析句句在理，切中要害，但这无疑是在否定他之前制定的积极反击策略，让他这个第一军司令官脸上无光，内心充满了纠结和恼怒。
“舞伝君是否过于危言耸听了？”一个傲慢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气氛。说话的是今村均。他身材高大，留着标准的仁丹胡，眼神中充满了属于“钢军”主官的骄横之气。“支那政府最精锐的德械师，如第八十七、八十八师，在淞沪、在南京，不也在我帝国军队面前屡屡折翼？区区几万由农夫组成的土八路，靠着一些来路不明的武器，又能强到哪里去？”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不屑地瞥了一眼宋兴华部防区，“我已命令第21联队，于明日天亮前，对北流涧守军发动突袭！第五师团的步兵，夜战、近战能力举世无双！我就要亲自看看，这个被你们传得神乎其神，被支那报纸誉为‘绝世虎将’的宋兴华，到底有多厉害！能否挡得住我‘钢军’的刺刀！”
下元熊弥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劝道：“今村君，谨慎为要。宋兴华此人，用兵狡诈如狐，凶狠如虎。已有多个师团在他手中折戟，第一一〇师团更是……全军覆没。他的火力配置，确实非同小可。”
“哼！”今村均冷哼一声，脸上鄙夷之色更浓，“我看你们山西第一军，是被宋兴华打怕了，丧失了帝国军人的勇气和荣耀！若非我第五师团的野炮联队尚未完全到位，区区几万八路军，何足挂齿！”他似乎不愿再与这些“胆小鬼”多言，猛地一甩手臂，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岩松义雄、舞伝男、下元熊弥三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今村均的傲慢无礼，让他们心中怒火翻腾，但眼下局势，又离不开第五师团这支“精锐”。
强压下怒火，岩松义雄深吸一口气，对舞伝男和下元熊弥说道：“二位，今村君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情有可原。华北方面军乃至大本营，已经暂停了其他方向的次要作战行动，正在全力筹集物资，调遣兵力，准备对山西的八路军进行一次空前规模的围剿。只要我们能在太原坚守住，拖住宋兴华的主力，待援军一到，局势必定逆转！”
舞伝男苦笑着摇了摇头：“司令官阁下，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我们将第36师团和第108师团所有剩余的步兵大队，都派到了南面与宋兴华部对峙。以宋兴华展现出的攻击力和战场洞察力，吃掉这几个孤立的大队，对他而言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您猜，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岩松义雄眉头紧锁，思索片刻，脸色猛地一变：“你的意思是……他在故意示弱，引诱我们投入更多兵力？”
“没错！”舞伝男肯定道，“以宋兴华一夜之间连下榆次、太谷两城的攻击锐气，以及他麾下部队的火力强度，区区几个前沿镇子，怎么可能真的挡住他两天之久？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下元熊弥也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所以……我们不断向南面增兵，其实是正中宋兴华下怀？他想要的是更大规模的歼灭战？那……今村君派出去的21联队，岂不是……”
岩松义雄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无力地呢喃：“也许……‘钢军’的勇士们，能创造奇迹也说不定……”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不信。会议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奇迹？在绝对的火力和那个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对手面前，奇迹是多么渺茫而奢侈的字眼。
......
凌晨三点，榆次指挥部。
和衣而卧的宋兴华猛然睁开双眼，脑中【雷达预警】发出的尖锐嗡鸣声将他从浅睡中惊醒。【全景地图】自动在意识中展开，只见代表晋源县城日军的那片猩红标记，开始了大规模的、有组织的移动！
第21联队，动了！
宋兴华一个翻身坐起，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没有丝毫刚醒时的迷茫。他快步走到外间，叫醒了值班的通讯员，语速快而清晰：“立刻给北流涧王政委发报：日军第21联队已从晋源出动，方向北流涧！命令部队进入一级战备，严防敌军偷袭！同时，令105榴弹炮营、122榴弹炮营、120重迫击炮营，立即进入预设阵地，完成射击前准备！所有配属炮兵单位的电台，保持最高优先级通讯状态，随时准备接收射击指令！”
命令迅速被发出。宋兴华坐回桌旁，意识完全沉浸在【全景地图】中。地图上，日军的行军纵队如同一条红色的长蛇，沿着道路蜿蜒前行，速度不慢。他仔细观察着他们的队首、队尾，估算着行军速度和队列长度，大脑在【战术精通】和【火炮精通】的被动效果下，如同高速运行的计算机，结合己方火炮阵地的位置、弹道性能，飞速计算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日军先头部队已经接近北流涧外围约五公里处。宋兴华眼中寒光一闪，是时候了！
电讯科内，所有对接炮兵阵地的电台组已经准备就绪，报务员手指放在电键上，神情专注。
宋兴华开始口述指令，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记录，发送。目标一，覆盖射击区域，自北流涧西北三公里处始，沿道路向东南延伸，长两千八百米，宽三百米。参数：基准射向……表尺……全营齐射，五分钟急速射！目标二，敌方山炮大队，坐标……（他报出了一串精确坐标），待命。”
命令通过电波，瞬间传达到十几公里外的北流涧炮兵阵地。
阵地上，王信庭政委披着大衣，看着一旅三团炮营营长李全、旅属榴弹炮营营长彭金拓、旅属重迫击炮营营长张铁柱，带着炮兵们忙碌起来。根据报务员不断收到的参数，炮手们紧张地摇动方向机和高低机，调整着黑黝黝的炮口。装填手则将沉重的炮弹抱在怀中，随时准备塞入炮膛。
王政委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荒谬感。老宋能及时预警，可以理解为侦察兵得力或者他有特殊的情报渠道。但是，这隔着十几公里，黑灯瞎火的，直接遥控指挥每一门火炮调整射击诸元？这简直闻所未闻！这已经不是微操了，这简直是神话！没有前沿观察所，没有试射，直接进行效力射？他能看得见鬼子在哪？还能算得这么准？王政委挠了挠头，感觉自己的军事常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