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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谷场上那口大铁锅,直到第二天清早还散发着肉汤的余温。

昨夜的狂欢,像是给整个前进大队打了一针强心剂。

社员们脸上没了前几日的惶恐和疲惫,取而代之的是吃饱喝足后的满足感。

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挥之不去,混合着狍子肉和土豆的香气。

大队部会计室,王长贵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对着一本账目紧锁眉头。

山洪塌方,修整土地,耽误的工时和耗损的农具,都是让他头疼的窟窿。

陈放推门进来时,带进一股清晨山林的凉气。

“王书记。”

“哦,陈放啊。”

王长贵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的褶子松快了些,“坐。”

“黑煞和磐石,好利索了没?”

“恢复得不错。”陈放点了下头。

“就是磐石被猪王那一下撞狠了,有点内伤,还得养着。”

“嗯。”

王长贵吐出一口浓烟,“你那几条狗,是真顶事!”

“这次要不是你,不光几百亩庄稼,全大队都得跟着遭殃。”

陈放没接这个话茬。

他把身后的一个大包裹放在地上,解了开来。

一张处理得干干净净,卷得整整齐齐的狍子皮,展现在两人面前。

皮板柔软,上面的毛色油光水滑,在屋里昏暗的光线下,像是泛着一层绸缎般的光泽。

“王书记,这是昨天那头狍王的皮子。”

陈放说道,“我按老法子硝制了一下。”

“您看,是上交公社,还是……”

王长贵放下烟杆,凑过去,用那双满是老茧的粗糙手指捻了捻皮毛。

“好东西!这皮子,比供销社柜台里挂着当样品的都好!”

“这皮子是你带着狗弄回来的,按理说就是你的。”

“这不行。”陈放摇头,态度很坚决。

“我是替大队巡山,猎物理应归集体。”

“行了,你小子别跟我来这套虚的。”王长贵猛地一拍桌子。

“你,亲自给我跑一趟县城!”

“把这张皮子,给我卖个好价钱!”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盖着红戳的空白介绍信,蘸了墨水,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前进大队社员陈放,为我大队处理山货,望沿途各单位予以便利……”

写完,他吹了吹墨迹,将介绍信郑重地递给陈放。

“拿着这个,去县里的土产收购站。”

“记住,别让那些城里人给蒙了!”

“给咱大队多换点布票和工业券回来!”

“钱倒是其次。”

陈放接过介绍信,仔细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

“我明白。”

王长贵点了点头:“成,你办事,我放心!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需要尽快去一趟。”

陈放说,“狗的伤需要点正经药,光靠山里头的草药,好得慢。”

王长贵当即大手一挥:“去吧!工分照算你一天的!就今天!”

……

几十里的山路,陈放只用了不到半天就走完了。

他这次只带了追风和雷达。

追风安静地跟在他左后方,步履沉稳,如影随形。

雷达在前面探路,大耳朵不停转动,鼻子贴着地面,分析着各种气味。

远远看到县城青灰色的屋顶时,一股与山林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煤烟、人群和各种食物混杂的味道。

陈放没去供销社凑热闹,径直走向了位于县城边缘的土产收购站。

收购站的站长姓孙,是个四十来岁,身材微胖,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

他看到陈放进来,先是扫了一眼他那一身知青打扮,目光随即就落在了陈放背上那个鼓囊囊的背篓上。

“卖东西?”

孙站长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手里拨着算盘,头也不抬。

陈放也不废话,将背篓放下,把那张卷好的狍子皮往柜台上一放,缓缓展开。

“哗啦——”

油亮顺滑的皮毛,在柜台上铺开,几乎占了半个台面。

孙站长的眼睛瞬间就定住了,打算盘的手也停了下来。

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故作镇定地拿起皮子的一角,用手指搓了搓。

“嗯……皮子是张好皮子。”

他扶了扶眼镜,慢悠悠地开口,“就是这季节不对,春天的皮子,绒毛开始脱了,不值钱。”

他指着皮子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刀口。

“这儿,还有口子,品相也受影响。”

“小同志,看你是知青,不容易。”

“这样吧。”

孙站长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我给你算十五块钱,再给你两尺布票,怎么样?”

“这价钱,公道了。”

陈放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孙站长,这皮子是开春前打的,没换过毛,您摸摸这绒毛的根部就清楚了。”

他指了指孙站长刚才说的那个刀口,“至于这口子,是颈椎放血的口,为了保证皮子的完整特意留的。”

“您再看这皮板,用的是盐硝法,保证十年不掉毛,不生虫。”

孙站长的脸色微微变了。

陈放没理他,继续说道:“这张是成年公狍的皮,从头到尾足有五尺半,这种尺寸和品相的皮子,就算拿到省里,也是抢手货。”

陈放伸出三根手指,“这张皮子,一口价,三十块钱,外加十尺布票,一张工业券。”

孙站长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小子,把行情摸得一清二楚!

他报出的这个价格,虽然高,但收购站收了转手卖给省里,依旧有得赚!

“行!”

孙站长一咬牙,肉疼地从抽屉里拿钱拿票。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是碰上真人了!

再磨叽下去,自己脸上更挂不住。

拿着钱和票,陈放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出了收购站,他先去国营饭店。

用现金和全国粮票,要了十个白面馒头,一盘扎扎实实的红烧肉。

他把肉分了一半给追风和雷达,两个家伙吃得满嘴流油,却依旧保持着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自己则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塞进嘴里,浓郁的肉香和酱汁在口腔里爆开,长途跋涉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