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影视城。
《家国风云》剧组。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带着湿冷，楚云风裹着剧组发的军大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捧着剧本，嘴里念念有词。
开拍快一周了，他几乎把所有休息时间都用来揣摩角色，连对手演员的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
“Action！”
场记板敲响，这场戏是楚云风饰演的进步学生领袖与男二号韩东饰演的顽固派少爷在校园里的激烈辩论。
镜头对准楚云风，他眼神清亮，带着属于那个年代青年的理想与激情，台词铿锵有力，情绪饱满。
导演在监视器后面微微点头。
轮到韩东接词，他却卡壳了，眼神飘忽了一下。
“卡！”导演皱眉，“韩东，词！”
“对不起导演，风大，没听清对手词。”
韩东敷衍地道了个歉，目光扫过楚云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挑衅。
他一个曾经红过的小生，如今却要给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甚至传闻是“空降兵”的新人配戏，心里本就憋着火。
楚云风没说什么，只是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
第二次，韩东倒是没忘词，却故意往前多走了半步，半个身子挡住了楚云风的镜头。
“卡！韩东，走位！挡镜头了！”执行导演忍不住喊了一声。
韩东耸耸肩，毫无诚意：“不好意思啊导演，没注意。”
他心里冷笑，这小子不就是仗着那张脸和不知道哪儿来的背景吗？
一来就拿到这么有层次的角色，凭什么？
楚云风看着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韩东是个过气流量，仗着早年有点名气，在剧组里摆谱。
开拍前，韩东就明里暗里打听过楚云风的来历，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被某个南方来的年轻女富豪塞进来的。
韩东自己摸爬滚打多年，付出不少代价才混到今天，最恨的就是楚云风这种“走捷径”的，觉得他玷污了这个行业，更抢了自己的风头和资源。
第三次开拍。
楚云风刚说完自己的词，韩东突然即兴发挥，加了一段剧本里没有的、情绪激烈的指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楚云风脸上，试图用这种方式压他的戏，让他接不住，出丑。
现场工作人员都捏了把汗。
楚云风却只是微微蹙眉，在韩东咆哮的间隙，他没有退缩，反而迎上前一步，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怜悯和坚定的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学长，你的声音很大，但真理，从不靠音量取胜。”
他顿了顿，精准地接上了剧本原有的下一句台词，情绪转换天衣无缝。
“好！过！”导演这次喊得干脆，甚至带着点兴奋，“云风，刚才那个眼神接得漂亮！情绪给得非常到位！”
韩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反衬得对方演技出众。
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助理赶紧跟上。
“东哥，那小子太狂了！不就是抱上条粗腿吗？”
助理低声煽风点火，“我看他就是故意在导演面前表现，压您一头！”
韩东掏出手机，走到僻静处，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委屈又愤懑：
“王总，您可得给我做主！那姓楚的小子，今天又在剧组给我难堪……对，就是那个楚云风！仗着背后有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看他那个金主苏晚星，一个女人能把生意做那么大，指不定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齐总那边不是正在……”
他后面的话压得更低，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他想着，借金主王总的关系，搭上正在和苏晚星打对台的齐总那条线，说不定既能搞垮楚云风，还能在齐总那里立一功。
楚云风卸了妆，回到剧组安排的简陋宾馆。
房间里冷冷清清，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拍完了？”苏晚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工作后的慵懒，背景很安静，应该是在书房或者家里。
“嗯，刚回宾馆。”楚云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今天拍得挺顺利的，导演还夸我了。”
“是吗。”苏晚星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没人找你麻烦？”
楚云风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笑道：“能有什么麻烦，大家都挺专业的。”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因为和她的关系而被针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就在楚云风以为信号不好时，苏晚星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跳梁小丑。”
只有四个字。
楚云风握着手机的手指蓦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她知道了。
她不仅知道有人找他麻烦，甚至可能连韩东那点龌龊心思和背后的关联都一清二楚。
这句“跳梁小丑”，既是评价韩东，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她知道，她看着，她兜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安全感，瞬间冲散了他这一天积攒的所有委屈和隐忍。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喉咙有些发紧，千言万语都堵在了里面，最后只化作一句，“我会好好拍的，不给你丢人。”
“早点休息。”苏晚星似乎轻笑了一下，随即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楚云风在原地站了很久。
窗外是横店冰冷的夜色，但他的心里却滚烫一片。
他知道，他选择的这条路并不光彩，依附于一个女人的财富和权势。
但他更清楚，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快也是最有效的翻身机会。
他必须变得足够优秀，足够强大，才能对得起这份“投资”，才能……在她身边站得更久一点。
那些嫉妒和刁难，只会成为他往上爬的阶梯。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
与此同时，南市，锦绣花园别墅。
苏晚星放下手机，继续看林琳琳下午送来的集团月报。
对于楚云风那边的小风波，她确实没太放在心上。
林琳琳安排的人每天都会简单汇报一下剧组的情况，韩东那点心思和背后的小动作，在她看来幼稚又可笑。
在她看来，韩东那种级别的挑衅，连麻烦都算不上，不过是楚云风成长路上必经的磨砺。
她出手警告对方背后的金主，也仅仅是维护自己的“资产”不受无谓损耗，顺便敲打一下可能和齐明远有牵扯的势力。
她欣赏的是楚云风在困境中依旧保持清醒和努力的那股劲儿。
如果他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了，那也不值得她继续投入。
不过……他刚才在电话里强装轻松的语气，倒是让她觉得有点……有趣。
像只在外受了欺负，回家却努力装作没事的小兽。
她勾了勾唇角，注意力重新回到报表上。
“星辰国际中心”的进度、家乡皮具厂的设备采购清单、网咖分店的选址……这些才是她需要耗费心神的大事。
至于剧组里的蝇营狗苟？
她苏晚星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跳梁小丑”四个字，已是她最大的关注和回应。
楚云风若能借此磨砺心性，是他的造化。
若不能，那也只能说明，他不过如此。
她放下报表，揉了揉眉心。
明天还要听林琳琳汇报应对齐明远那个蠢货的调查进展，没空为这点小事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