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祁钰话未说完,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已昭然若揭。
鲁工匠脸色一白,立刻跪倒在地,“小人遵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
“很好。”
楚祁钰满意地点点头,又拿起还在转动的琉璃灯,神色凝重,“另外,去查查,最近京城是否有新的番商或货船靠岸,尤其是带有特殊布料,颜料或精巧金属零件的,还有,醉仙楼和翰墨雅集的供货渠道,给本王仔细地挖一挖,记住,手脚干净些,别让人,尤其是靖王府的人,察觉到是永王府在背后动作。”
“是,小人明白!”
鲁工匠踉踉跄跄的退下。
楚祁钰独自站在书房中,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
仿制柳云萱的东西,不仅仅是为分一杯羹,打击靖王府的财源。
更深层的目的,是逼柳云萱来和自己主动示弱。
当然,还有柳云萱这些海外奇物的底线和来源。
若能被轻易仿制,说明其并非不可替代,价值便要打折扣,皇帝那边的觊觎或许也会减弱。
若能以此引发市面混乱,甚至制造出赝品伤人,劣灯走水等事端,栽赃到正品头上,更是能重创靖王府声誉,当时,自己出手相助,柳云萱自然……
想到这,那张脸瞬间挂上抹浅笑。
永王府的动作,比楚砚沉和柳云萱预料的来得更快,也更龌龊。
就在四色寄思圆与异彩琉璃灯风靡京城的第五日,几桩不大不小的意外接连发生。
东城一位富户在府中宴客,用了从号称有门路的商人手中购得的异彩琉璃灯,结果灯内机括莫名卡死,烛火引燃灯纱,虽被及时扑灭,未酿成大祸,却将宾客吓得不轻,更灼伤一名侍女的手。
紧接着,南城一家新开张,同样售卖彩色汤圆的食肆,被数名食客联名告到京兆尹,声称吃汤圆后上吐下泻,其中还有一位是礼部某员外郎家的老夫人,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市面上迅速流言四起。
有说醉仙楼的新奇汤圆用料不洁,用发霉的陈粮和低廉的染物,有说翰墨雅集的琉璃灯设计有误,内藏火险,乃不祥之物。
更有甚者,隐约将矛头指向了这些奇物的源头靖王府,暗示病弱的靖王镇不住这些海外妖物,反招祸端。
消息传到靖王府时,柳云萱正在与楚砚沉对弈。
听闻禀报,柳云萱落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稳稳地将黑子按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抬眸看向楚砚沉,眼中并无太多惊惶,反而闪过抹冷意。
“永王殿下的手段,倒是直接。”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天气,“只是这般粗糙的构陷,未免太小瞧京中众人的眼力,也低估了咱们海外番商货品的独特性。”
楚砚沉拈起一枚白子,并未立刻落下,目光在棋盘上巡弋,声音低沉,“他本意或许就不在彻底扳倒,而在搅混水,泼脏水,一来试探我们反应,二来打击醉仙楼和翰墨雅集的声誉,或许还有其他的想法。”
“那便让他瞧瞧,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柳云萱唇角微勾,唤来琳琅,低声吩咐几句。
琳琅领命,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快步离去。
醉仙楼和翰墨雅集的应对迅速而有力。
张掌柜和墨池第一时间出面,态度不卑不亢。
对于食物中毒的指控,张掌柜当众请来京城口碑最好的几位大夫和仵作,并主动提出由官府牵头,公开检验醉仙楼所有食材库存,后厨环境以及当日售出的汤圆样本。
同时,他拿出一份详细的四色寄思圆原料清单与采购凭证,上面清晰记录每种染料的海外来源批次,自然是由柳云萱的随身仓库生成的独特标记,以及糯米馅料等均来自信誉良好的皇商或特定庄园,并愿意与那家涉事食肆的原料进行公开比对。
墨池那边,则请出几位德高望重,精通机关之术的老匠人,现场拆解数盏不同款式的异彩琉璃灯,讲解其内部精巧但安全的防火设计,并指出那盏起火的仿品,灯纱质地粗糙,机括简陋且有明显强行改装的痕迹,与翰墨雅集正品的工艺天差地别。
他更出示每一盏售出灯品的独特编号和购买记录,证明起火的灯根本非出自翰墨雅集。
与此同时,徐静姝,沈慕英等与柳云萱交好的贵女,也适时地在各自的圈子里为醉仙楼和翰墨雅集发声。
徐静姝温婉地提及自己多次品尝,家人皆安然无恙。
沈慕英则更直接,将自己购得的一盏江山万里行灯挂在府中最显眼处,直言此等巧思,心怀叵测者焉能仿其神韵?
舆论开始悄然转向。
毕竟,能去醉仙楼和翰墨雅集消费的多非愚民,细想之下,永王府这番动作确实急躁又漏洞百出。
更重要的是,柳云萱拿出的证据太硬,那些海外番商的独有标记,精巧到难以短时间模仿的工艺,都让仿冒和构陷之说显得愈发可笑。
永王府书房内,楚祁钰听着属下焦头烂额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想到柳云萱的反击如此迅速有力,更没想到那些海外奇物竟真有难以复刻的防伪门道。
“废物!一群废物!”
他猛地将手中把玩的玉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连仿都仿不像!鲁师傅呢?让他滚进来!”
鲁工匠连滚爬爬地进来,面如土色,“殿下息怒,那汤圆的流心配方实在诡异,口感层次极多,甜而不腻,香而不夺,小人……小人试数十次,总差些火候,那灯的纱,小人寻遍京城乃至邻近州府,也找不到那般透亮且色彩鲜亮不褪的料子,机括的核心小件,非精钢反复锤炼不能得其韧性与精度,仓促之间……”
“够了!”
楚祁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低估柳云萱手中资源的技术壁垒。
这不是简单的模仿就能解决的问题。
就在这时,门外有亲信匆匆进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楚祁钰脸色一变,握紧拳头,“什么?皇兄传我入宫?”
他心中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
这个时候召见,恐怕与近日的风波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