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萱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不过，正如王爷所言，是非曲直，不能只听一面之词，醉仙楼内宾客众多，方才王公子高声喧哗，辱及他人，想必不止徐公子几人听见。”
“张掌柜，立刻去查问今日在场的所有客人与伙计，将听到的看到的，一五一十记录下来，签字画押，呈送京兆尹。”
张掌柜连忙应声，“是，王妃！”
柳云萱又看向王御史，语气微冷，“至于王公子所言，涉及已故魏国公府，当今靖王府乃至永王府，言辞之污秽，本妃都不忍复述。”
“此事关乎皇室清誉，若查证属实，恐怕就不仅仅是年轻人斗殴那么简单。”
“王御史，您说呢？”
王御史脸色瞬间白了。
儿子说什么，他心知肚明。
若真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摆到台面上，别说他儿子，就连他整个王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皇帝或许想借题发挥，可绝不会容忍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侮辱皇室，尤其是牵扯到敏感的魏国公府和永王！
两名内侍交换个眼神，显然没料到柳云萱如此犀利，直接抓住问题的关键。
柳云萱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徐公子动手伤人，自有律法裁决，但起因是王骥辱人在先，挑衅在先，这也是事实，依本妃看，不若先将王公子送医诊治，徐公子暂时收监，待京兆尹查明前因后果，再行定夺，陛下既已关注，想必京兆尹定会公正处理。”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皇帝面子，同意严查，又将问题的焦点引向王骥的污言秽语，占据道德和法理的上风。
同时提出先将人收监，避免靖王府当场包庇的嫌疑，也暂时保住徐明远，不至于被王家人私下报复。
楚砚沉适时地剧烈的咳嗽，仿佛耗尽所有力气，虚弱地靠在椅背，声音断断续续，“王妃所言甚是，就……就依王妃所言，周伯，拿本王的帖子，去京兆尹府，让他们务必查明。”
这番作态，更是坐实病重无力，一切交由王妃处置的印象。
王御史骑虎难下，看着油盐不进的柳云萱和奄奄一息的楚砚沉，又瞥两名内侍微微摇头示意，知道今日怕是难以达到最佳效果。
若再纠缠下去，只怕自己儿子的混账话真被捅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得咬牙，恨恨地瞪徐明远一眼，勉强拱手，“既然王爷王妃如此说，下官……下官遵命便是，但愿京兆尹能还我儿公道！”
说罢，悻悻地带着家丁和那两名内侍离开。
看着王御史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去，雅间内紧绷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
徐尚书快步上前，对着楚砚沉与柳云萱便要行大礼。
“王爷，王妃，大恩不言谢，今日若非王爷王妃在此，明远这孩子，还有我徐家的清誉……”
徐尚书声音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深的感激，躬身到底。
楚砚沉虚抬手，周伯连忙上前扶住徐尚书。
“徐尚书不必多礼。”
楚砚沉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安抚的力量，“明远乃静姝胞弟，品性本妃与王爷皆知，今日之事，孰是孰非，明眼人皆看得清楚，王骥口出狂言，辱及皇室与徐小姐清誉，是其取祸之道，非明远之过。”
柳云萱微微点头，“静姝与我情同姐妹，明远便如同我弟弟一般，岂能眼睁睁看他受小人构陷，今日之事，分明是有人借题发挥，意在搅浑水，打击徐府，亦是冲着我们靖王府而来。”
“我们出手，亦是自救，徐尚书万万不必如此客气。”
她一番话，既全了徐尚书的颜面，也将两家紧密联系在一起，点明共同面对的处境。
徐尚书闻言，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他如何不知这是永王一派的算计？
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卑劣，竟用毁人清誉的方式。
今日若非靖王夫妇及时赶到，并以雷霆手段抓住对方要害，逼得王御史不敢深究，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不仅儿子前途尽毁，女儿名声受损，徐家更可能因此被拖入泥潭。
他凝着面色苍白却目光清正的靖王，又看看从容镇定，言辞恳切的柳云萱，想起外界关于靖王府病弱，式微的传言，只觉得荒谬至极。
这二位，分明是潜龙在渊，心智手段远超常人。
“王爷王妃深明大义，徐某惭愧！”
徐尚书长叹一声，躬身行礼，“日后王爷王妃若有差遣，徐家必竭尽全力！”
这便是明确的站队与承诺了。
楚砚沉微微颔首，并未多言，有些心意，心照即可。
柳云萱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热水袋，莞尔一笑，“徐尚书言重了，眼下还需安抚明远，他也受了惊吓，张掌柜，安排一间清净客房，让徐公子和几位公子稍作休整，压压惊，再派人去徐府和这几位公子府上报个平安，免得家人牵挂。”
“是，王妃。”
张掌柜连忙应下，引着徐明远几人离去。
徐明远经过柳云萱身边时，投来感激的一瞥。
柳云萱微微点头，示意他安心。
徐尚书又是一番感谢，这才跟着去查看儿子情况。
闲杂人等都退去后，雅间内只剩下靖王府众人。
楚砚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方才一番应对，似乎耗损不少精神。
柳云萱走到他身边，轻声问，“王爷，是否要回府？”
楚砚沉缓缓睁开眼，眸中锐光一闪而逝，“无妨，经此一事，永王那边暂时会收敛些，王御史投鼠忌器，不敢再拿言语做文章，不过，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年关宫宴，怕是还有风波。”
“妾身明白。”
柳云萱点头，指尖轻轻抚过棱角分明的脸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醉仙楼的证据，我会让张掌柜尽快整理妥当，递交给京兆尹，至少，在明面上，我们不能落下任何把柄。”
她看着窗外渐沉的夜色，目光沉静。
京城的风雪，从未停歇。
“王爷，我们回府吧，年关将至，府里还有许多事要准备。”
她伸出手，轻轻扶住他的手臂。
楚砚沉借力站起身，一部分重量倚靠在她身上，感受着纤细却坚定的支撑，冰封的心底仿佛注入一股暖流。
“好，回府。”
两人相携着，缓缓走出雅间。
走廊
醉仙楼的风波暂时平息，柳云萱深知，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年关宫宴在即，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角力，她必须为靖王府积蓄更多的力量和筹码。
回到王府，她并未立刻休息，而是屏退左右，独自进入随身仓库。
仓库内依旧堆满来自现代社会的各类物资。
她的目光掠过琳琅满目的货架，最终落在角落里存放节日用品的区域。
那里，整齐地码放着一箱箱尚未拆封的大型组合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