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岁末的喧嚣，吹拂着翰墨雅集门前新挂的桃符。
柳云萱清点完最后一笔账目，看着账簿上远超往年的盈余数字，唇角不由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纷乱的一年，总算在银钱上不曾亏待。
她起身走向雅集内专门陈列精品之物区域，准备为几位交好之人挑选年礼。
目光掠过上好的端砚，正想是否适合父亲，却听得身后传来温文尔雅的招呼声。
“王妃安好。”
柳云萱回头，只见林文渊与徐明远并肩而立，二人皆是一身常服，想必也是来采买年节用物。
林文渊清俊的脸上带着惯有的从容，只是眉宇间比往日多些许不易察觉的沉郁。
徐明远则笑容温和，拱手见礼。
“林大人，徐公子。”
柳云萱含笑回礼，放下端砚，走近两步，“真是巧了，二位也是来挑选年礼？”
“正是。”
徐明远微微颔首，拿起摆放的礼盒，小心摩挲，“年关将至，总要备些笔墨纸砚赠与师长同窗，翰墨雅集的物件既雅致又实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林文渊勾起唇角，扫过柳云萱手中拿着的礼品名录，语气带着由衷的赞佩，“年关在即，王妃诸事繁忙，还能将此处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更胜往昔，文渊佩服。”
“林大人过奖，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柳云萱谦和一笑，名录递给一旁的墨池，吩咐他按单备货，稍后统一送至各府。
说完，转而看向林文渊，想起徐静姝那份隐而不露的情愫，心中微动，斟酌开口，“林大人才学出众，品性高洁，实乃良配，不知与静姝妹妹的婚事，近来可有眉目，静姝妹妹蕙质兰心，若能与林大人结缘，倒是一桩美事。”
她问得委婉，目光却留意着林文渊的神色。
提及此事，林文渊脸上的从容淡去了几分，沉默片刻，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弧度，缓缓摇头，“劳王妃挂心，只是陛下一直未曾松口。”
徐明远亦是轻叹一声，“文渊兄才名在外，又得清流看重，陛下或许另有考量。”
这话说得含蓄，可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皇帝对任何可能壮大，尤其是可能与靖王府牵扯上关系的势力联姻，都抱有极大的戒心。
林文渊虽未明确站队，其风骨与立场，已然让皇帝心生忌惮。
柳云萱心下了然，一股微凉的寒意掠过心头。
皇权之下，个人的姻缘前程，不过是他权衡利弊的棋子。
她看着林文渊眼底难以掩饰的黯淡，安慰道，“林大人与静姝妹妹皆是人中龙凤，好事多磨，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林文渊拱手，语气恢复平静，却难掩怅然，“承王妃吉言。”
他顿了顿，又道，“年节宫宴在即，王妃与王爷还请多加保重。”
这话已是带着善意的提醒。
柳云萱郑重点头，“多谢林大人，二位亦需谨慎。”
又寒暄几句，林文渊与徐明远便告辞离去。
柳云萱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京城的风云，牵动着每一个人，无人能够真正置身事外。
“都备齐了，王妃。”
墨池清点完礼单，恭敬回禀。
“嗯，务必在年三十前，亲自送到各位府上。”
柳云萱目光透过窗棂，望向阴沉沉的天空。
年终宫宴，想必又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厮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思绪，如今，只能步步为营，静待风来。
连续几日，柳云萱都在翰墨雅集，醉仙楼和万隆杂货，以及销魂阁几处奔波，亲自核对年关前的总账。
厚厚的账册堆满靖王府书房的一角，烛光下，纤细的指尖划过最后一页账目，她轻轻吁出一口气。
“王爷，都清算完毕了。”
她把汇总的主账册轻轻推到楚砚沉面前，声音里透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也隐含着成就感。
楚砚沉放下书卷，接过账册。
他原本只是随意翻看，毕竟，王府产业每年的进项他大致有数。
然而，目光落在最后汇总的数字上时，饶是以他的定力，执册的手指也不由得微微一顿。
烛火跳跃，映照着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知道柳云萱善于经营，知道她弄出的新奇物件获利颇丰，也知道近来几家铺子生意红火，可万万没有料到，这短短数月，尤其是在王府明面上病重，多方势力打压的背景下，她名下的产业，竟能积累下如此惊人的财富！
那账册末尾的数字，何止是充盈府库，简直是富可敌国！
他抬眸，看向坐在对面正低头抿着参茶的柳云萱。
“云萱。”
楚砚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这些都是你这几个月……”
柳云萱抬起头，撞上震惊的目光，浅浅一笑，云淡风轻，“嗯，情韵阁，翰墨雅集，醉仙楼，还有万隆杂货那边的新品和年节礼盒卖得都很好，加上之前与番商交易积攒的一些底子，差不多就是这些了，王爷看着安排便是，府中用度，还有其他地方若需银钱，尽可取用。”
她话说得含蓄，楚砚沉岂能不明白？
庞大的财富，不仅是王府安稳的基石，更是他日后若要有所图谋时，最不可或缺的底气！
她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这一切都交到自己的手上。
楚砚沉感觉胸腔里仿佛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充盈着，深深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而郑重的，“辛苦王妃了。
”这分量，远胜过往日任何一次赞赏。
柳云萱刚想说什么，书房外却传来了周伯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王妃，不好了，刚得到消息，徐明远徐公子在醉仙楼，与都察院王御史家的公子起了冲突，失手将人打成重伤，此刻王御史家已派人围了醉仙楼。”
“宫里传来消息，王御史连夜进宫，徐尚书刚刚也进宫了。”
“什么？”
柳云萱闻言，脸色微变，倏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