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自然珍贵。”
楚砚沉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但更紧要的是，你活着，才能继续做她的影子，做靖王府最锋利的刃。”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影的肩伤处，“伤，如何？”
“回主子，皮肉伤，未及筋骨，府医已处理妥当，乌斯藏公主赠了伤药。”
影如实回禀。
楚砚沉冷哼一声，对那伤药不置可否，只对侍立一旁的周伯吩咐，“去库里将那瓶生肌散取来给他。”
说罢，幽冷的目光再次落在跪地的影身上，“若再让本王看到你带着如此重的伤跪在这里，便自己去刑堂领双倍罚。”
这话听着是斥责，内里却是实打实的回护与看重。
生肌散乃是宫廷御赐的疗伤圣药，价值千金。
影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震，喉结滚动一下，哑声道，“谢主子恩赏，属下铭记。”
“记住教训，亦不必过于苛责自身。”
楚砚沉直起身，重新坐回榻上，语气恢复平日的沉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下去好生养着，王府还需要你这把刀，至于乌斯藏公主那边。”
他眸底闪过抹冰冷的算计，“本王自有计较。”
这时，书房的门从外面推开。
柳云萱端着精巧的木制托盘，上面整齐地放着几样已被小心处理过的白药瓷瓶，洁净纱布和小瓶消炎药片。
她步履轻盈地走入书房，恰好打断室内凝滞的气氛。
“王爷。”
她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落在依旧跪着的影身上，眉头微蹙，“影，你怎么还跪着？快起来。”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上，拿起白药瓷瓶和纱布，走到影面前，完全无视楚砚沉方才那隐含怒气的氛围。
“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上好金疮药，止血生肌效果极佳，还有这些纱布，务必保持伤口洁净。”
她将东西塞到影未受伤的右手中，又拿起那个小瓷瓶，“这里面是清内热的药丸，每日两次，每次一粒，温水送服，能防伤口恶化发热。”
影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在柳云萱清澈坚持的目光下顿住，低声道，“谢王妃。”
“记住，伤口愈合前，左臂不可用力，按时换药服药。”
柳云萱仔细叮嘱，像对待需要照料的伤患，而非失职的护卫。
楚砚沉在一旁静静看着，没有打断柳云萱的举动，只是深邃的目光在她拿出的那些新奇药品上停留一瞬，又落到她对待影那自然而然的关切态度上，眸色深沉难辨。
“玄。”
楚砚沉终于开口，声音恢复平日的淡漠。
一直隐在暗处的玄立刻现身，无声地扶起影，并将他手中的药品接过。
“扶他回去休息，按王妃吩咐照料。”楚砚沉命令道。
“是。”
玄应声，搀扶着影，拿着药，悄然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炭火噼啪声再次清晰起来。
楚砚沉的目光落在柳云萱脸上，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王妃似乎，对影格外关怀。”
柳云萱正收拾着托盘，闻言动作一顿，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坦然道，“影今日是为护我而伤，我自然关心，况且，他身手不凡，忠诚可靠，是王府不可多得的助力，于情于理，都该好生对待。”
她顿了顿，想到沈慕英，语气柔和些，“而且，我看沈小姐对影似乎不太一样，若是两情相悦，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楚砚沉眉头蹙起，抬眸凝着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声音冷了几分，“美事？”
“王妃可知影的身份？他是我一手培养的暗卫，是活在阴影里的利刃，他的性命，情感，乃至一切，都属于靖王府，属于他的职责，沈慕英是沈家嫡女，沈弘的掌上明珠，她的婚事牵扯朝局势力，他们之间，隔着天堑。”
柳云萱放下托盘，走到他面前，手中的暖水袋放在他的掌心，“王爷，影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暗卫，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为何不能拥有常人的情感，沈小姐性情爽朗，不拘小节，若她真心待影，影也并非无心，我们为何不能成全，难道就因为身份地位的束缚，便要扼杀可能的美好？”
楚砚沉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心中莫名涌起一丝烦躁。
他理解她的想法，却更清楚现实的残酷。
“成全？”
他语气带着一丝冷嘲，“王妃的想法未免过于天真，沈弘绝不会允许嫡孙女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生死不由己的暗卫，强行撮合，只会给影带来灭顶之灾，也会将沈家彻底推向我们的对立面，在如今的局势下，任何不必要的风险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孤寂，“我们需要的是影这把刀保持绝对的锋利和冷静，而不是被儿女情长所牵绊，王妃，有些界限，不可逾越。”
柳云萱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中一阵发堵。
她知道楚砚沉考虑的是大局，是现实，何况他母族大仇未报，正是用人的时候，她也能理解。
可一想到影沉默承受伤痛的样子，想到沈慕英毫不掩饰的关切眼神，她就觉得这样太过冷酷。
“我明白王爷的顾虑。”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坚持，“但我依然认为，情感不该被完全扼杀，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给他们一点空间，至少，不要让影觉得，他除了职责，一无所有。”
楚砚沉转过身，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看到她眼中的坚持和那份近乎固执的善良，内心深处微微一软。
良久，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语气缓和了些，“此事容后再议，眼下乌斯藏之事未平，皇兄态度不明，并非考虑这些的时候，王妃，当务之急，是应对眼前的危机。”
柳云萱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也明白现在确实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她压下心底的情绪，点了点头，“妾身明白，卓玛公主那边……”
“她既然敢在沈府动手，无论初衷为何，都需付出代价。”
楚砚沉眼神转冷，“此事，本王自有安排，你先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