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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青金志 > 第12章 初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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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华山,袁承志一路向东,取道潼关,欲往河南境内,再转南下江南。他虽身负上乘武功,但初次独自远行,又是前往陌生的江南之地,心中不免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彷徨与谨慎。他牢记师父“财不露白,谨言慎行”的教诲,将金蛇剑用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扮作一个寻常的游学书生,混在商旅与流民之中,倒也并不起眼。

时值明末,天下动荡已极。陕西、河南等地连年大旱,蝗灾频仍,加之官府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贪腐横行,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官道两旁,时常可见倒毙的尸骸,无人收殓,任由野狗啃食,景象凄惨,令人触目惊心。袁承志自幼经历家破人亡,后又久居世外桃源般的华山,虽知外界混乱,却远不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与心痛。他这才深切体会到,父亲当年镇守边关,守护的不仅是疆土,更是这身后的万家灯火与黎民百姓。然而如今,边关烽火虽暂熄,关内却已是人间地狱。

这一日,他行至豫西一处荒僻山道,时近黄昏,腹中饥渴,远远望见道旁有一个简陋的茶棚,茅草为顶,四面透风,但总算是个可以歇脚的地方。棚内已有三两个行路的客商,面带倦容,默默地喝着粗茶,啃着干粮。

袁承志走进茶棚,寻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碗粗茶,几个炊饼。茶水浑浊苦涩,炊饼坚硬硌牙,但他并不在意,默默吃着,耳中却留意着棚内外的动静。这是他下山后养成的习惯,江湖险恶,不得不防。

正吃着,忽听棚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呼喝声。紧接着,五六个身穿破旧明军号衣、手持锈迹斑斑腰刀的兵痞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把总。这几人甲胄不整,神色凶悍,与其说是官兵,不如说是土匪。

“掌柜的!好酒好肉赶紧给爷们端上来!慢了半步,小心爷拆了你这破棚子!”那横肉把总一脚踢开挡路的条凳,大声嚷嚷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面客商的脸上。

开茶棚的是个五十多岁的枯瘦老汉,见状吓得浑身发抖,连忙上前作揖,赔着小心道:“几位军爷息怒,息怒!小老儿这荒村野店,哪里有什么酒肉,只有些粗茶淡饭,实在不敢污了几位军爷的口……”

“放屁!”把总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兵丁厉声打断,“老子们在前方跟流贼拼命,保你们这些刁民平安,吃你点酒肉怎么了?我看你这老家伙就是藏着好东西不肯拿出来!”说着,一双贼眼四下乱瞟,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独自坐着、用头巾包着脸的妇人身上,那妇人身边放着一个小小包袱。

“嘿!那娘们,包里装的什么?拿过来给爷瞧瞧!”尖嘴兵丁说着就要上前动手动脚。

那妇人吓得惊叫一声,紧紧抱住包袱,连连后退。

枯瘦老汉连忙拦住:“军爷,军爷!使不得啊!那是人家姑娘的私物……”

“滚开!”横肉把总不耐烦地一把推开老汉,老汉踉跄几步,险些摔倒。“私物?我看就是私藏了金银细软!如今流贼肆虐,谁知道她是不是流贼的探子?给老子搜!”

几个兵痞轰然应诺,如狼似虎般扑向那妇人。棚内其他客商见状,敢怒不敢言,纷纷低下头,生怕惹祸上身。

袁承志坐在角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胸中一股怒气直冲顶门。他早听闻官军纪律败坏,甚于流寇,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如此!这些兵痞不去抵御外侮,剿灭真正的流贼,反而在此欺凌弱小,与土匪何异?

眼见那尖嘴兵丁的脏手就要碰到妇人的包袱,袁承志再也按捺不住。他并未起身,只是右手在桌下屈指一弹,一枚小小的石子激射而出,无声无息,正打在那尖嘴兵丁的腕骨上。

“哎哟!”尖嘴兵丁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如同被铁锤砸中,顿时惨叫一声,抱着手腕跳了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谁?谁他妈暗算老子?!”横肉把总脸色一变,唰地拔出腰刀,凶厉的目光扫过棚内众人。其他兵痞也纷纷拔刀,棚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客商们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摆手,表示与自己无关。

袁承志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中的饼屑,神色平静地看着那把总,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位身为朝廷官兵,不去保境安民,反而在此欺凌妇孺,强取豪夺,就不怕王法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之气。

那把总见说话的是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书生,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王法?老子手里的刀就是王法!哪里来的酸儒,敢管老子的闲事?我看你就是流贼的同党!兄弟们,给我拿下!”

几个兵痞闻言,立刻挥舞着腰刀,向袁承志扑来。刀风呼啸,虽然招式粗陋,但仗着人多势众,倒也颇有几分气势。

若是半月前的袁承志,骤然面对数把明晃晃的钢刀,或许还会有些慌乱。但此刻,他心中一片清明,眼中这些兵痞的动作,在他看来破绽百出,缓慢无比。他不愿轻易显露华山武功,更不愿动用金蛇剑法,心念电转间,已有了计较。

他不退反进,身形一晃,如同游鱼般切入几个兵痞之间。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是双手或拍或拿,或点或拂,用的竟是寻常江湖把式中常见的“小擒拿手”与“点穴术”的功夫,只是在他精纯的混元功催动下,速度快得惊人,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巅。

只听“砰砰”几声闷响,夹杂着痛呼与钢刀落地的“哐当”声,不过眨眼功夫,那几个扑上来的兵痞便已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有的抱着胳膊惨叫,有的捂着胸口抽搐,竟无一人能再站起来,手中的腰刀也早已脱手。

那横肉把总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竟然如此厉害?他心中骇然,色厉内荏地举着刀,指着袁承志:“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袁承志并不答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去。他步伐沉稳,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气势便凝聚一分。那混元功修炼出的浩然正气,虽不张扬,却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横肉把总被他目光所慑,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握刀的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平日里欺压百姓惯了,何曾见过这等人物?眼见对方越走越近,他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发一声喊,竟丢下腰刀,转身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茶棚,连地上的同伴也顾不上了。

那些倒地的兵痞见头目跑了,也挣扎着爬起来,狼狈不堪地跟着逃了出去,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棚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惊异、感激、甚至带着一丝畏惧的目光看着袁承志。

那获救的妇人连忙上前,就要跪下磕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袁承志赶紧伸手虚扶:“大嫂不必多礼,路见不平,理当如此。”他又看向那惊魂未定的茶棚老汉,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老丈,打扰你做生意了,这茶钱和打坏的东西,权作赔偿。”

老汉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恩公替小老儿解了围,哪能再要您的钱……”

袁承志不容他推辞,将银子塞到他手里,又对棚内众人拱了拱手,便拿起自己简单的行囊和包裹好的金蛇剑,转身离开了茶棚,继续赶路。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经此一事,他心中那份初入江湖的彷徨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坚定。这乱世,需要有人站出来,哪怕只是微薄之力。而他袁承志,既然身负绝艺,便不能置身事外。

只是他并不知道,在茶棚不远处的树林阴影里,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那人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诧异与玩味:“好俊的身手!内功根基更是扎实得不像话……这小子,有点意思。看来这趟差事,不那么无聊了。”

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密林深处,悄无声息地跟上了袁承志的脚步。

江湖的第一课,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