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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靖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片刻,好似要从她那抹浅笑里读出些什么。

晨雾还未散尽,山间的寒气顺着衣襟渗入肌骨,他却丝毫未动,依旧站在原地,静静打量着她。

“道友烦忧无用……正所谓兵来将挡,”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水来土掩嘛。”

雨芊画神色不变,紫眸里映着微曦的晨光:“昨夜前辈的卦象,我已略有感应。水山蹇,险在前而进退维谷,这卦象不仅应验在局势,也应在你我之间。”

她顿了顿,声音清冷却坦诚,“我确实在戒备前辈,因为我自己也不确定,若幽都王真掌控了天牢,我等随姑姑前去,究竟是助力,还是饵。”

许靖安眉峰微挑,却没有反驳,只淡淡道:“所以你选择先观望。”

“是。”她毫不掩饰,“但在寒山寺的事上,我不能观望。魔族既已开始催动地脉,颛顼冢的封印随时可能崩解。一旦心核被夺,不止九黎壶,整个三界的灵脉秩序都会被颠覆。”

她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许靖安的心湖,激起的不只是警觉,还有一种被点破要害的紧迫感。

他原本打算先搁置天牢之行,可现在看来,寒山寺与天牢的危机几乎是同步逼近,拖延不得。

“你既知险,怎知我还会去?”

许靖安反问,语气依旧不带情绪,却似在探寻她真正的目的和底线。

雨芊画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前辈心中自然有所计较,小女子也不是要与谁并肩,而是希望保住我能保住的东西。幽都势力要三界翻覆,我不关心。”

她攥紧了拳头,颇为郑重的继续说道:“我要的是阻止他屠戮凤凰一族,至少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而姑姑她似乎目的并不单纯……”

许靖安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面向洞外嶙峋山峦穿梭于雾海:“走吧,先去落云宗,再去寒山寺遗址。”

雨芊画跟上他的步伐,心中暗自盘算:“他没有直接拆穿我的戒备,也没有逼我交出全部底牌,这份克制说明他还在观察,甚至可能愿意赌我并非敌人。但这赌注,风险极大。”

“就算她动机不纯,以她现在的实力,也未必能对本座构成威胁,虽然本座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但也不会轻易怀疑任何人。”

“嘤!”

许靖安话音未落,洞内忽有凤鸣划破晨雾。

“来了。”

许靖安摆手示意雨芊画收起戒心,至少不要表露出来。

洞内烛火无风自摇,翎羽苓虚影原本悬浮的石室,此刻正盘踞着一团炽烈的金焰。

那焰心凝着半截燃烧殆尽的凤羽,火苗裹挟着涅盘重生的磅礴生机。

金焰中心,翎羽苓的真身正缓缓重塑。

焦黑的指骨覆上新肉,破碎的凤钗熔成赤金流光,苍老面容的裂痕被金纹填补如生。

“姑姑!”

雨芊画拱手作揖,面露敬畏之色。

翎羽苓睁眼的刹那,洞顶钟乳石轰然炸裂。

她赤足踏在飞溅的碎石上,裙裾翻飞如垂天之云,发间新生的凤钗吞吐着焚尽万物的烈焰,宛若神临。

“许道友,本座已经恢复,可以出发了。”

许靖安剑穗上的铜铃叮当作响,他客气的拱手笑道:“恭贺道友涅盘重生!”

翎羽苓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历经劫波后的冷冽与审视。

她赤足踏过碎石,每一步都似有火焰烙印,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金色光痕,转瞬即逝。

“涅盘重生?”

她轻笑一声,声音已不复虚影时的缥缈,而是带着金石之音,铿锵有力。

“不过是褪去一层枷锁罢了。比起这个,许道友,你腰间那只瓶子里的动静,可比你的恭维话有趣得多。”

“哦?道友何意?”

许靖安笑容微敛,下意识按住腰间人种瓶。

瓶身温润依旧,但方才翎羽苓重塑真身时,那股磅礴的涅盘气息与瓶中残存的某种力量产生了微妙的共鸣,此刻已被她敏锐捕捉。

“瓶子?”

雨芊画亦是心头一凛,暗自戒备。

她知道翎羽苓恢复,意味着他们面对的将不再是虚与委蛇的残魂,而是拥有完整实力的凤凰神只,其心思更难揣测。

“道友说笑了,”许靖安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倒是道友涅盘之后,想必对眼下局势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翎羽苓走到石室中央,发间赤金凤钗流光溢彩,将整个洞府映照得亮如白昼。

她抬手一挥,洞内弥漫的烟尘与碎石尽数被一股无形的热浪推开,露出下方光滑如镜的石台。

石台上,一幅更为精细的北冥山脉舆图正凭空浮现,山川河流、灵脉走向纤毫毕现,寒山寺的遗址处,一个刺目的红点正缓缓闪烁,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清晰?”

翎羽苓指尖轻点舆图,红点随之扩大,显露出寒山寺地下错综复杂的地脉网络。

“本座现在看到的,是魔族布下的天罗地网,以及……被他们刻意掩盖的,通往颛顼冢的真正路径。”

“哦?”

许靖安看了看雨芊画,她虽表现得若无其事,但神识探查之下,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位凤凰大长老话里有话,只是他听不懂,显然雨芊画听懂了。

许靖安的目光在雨芊画与翎羽苓之间来回扫过,见雨芊画面上仍维持着镇定,但那双紫眸深处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凝重,便知她果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他不动声色,只将剑穗上的铜铃轻拨一下,铃声清越,似在掩去彼此间的暗流。

“姑姑既然看得如此透彻,想必已有破局之策?”

许靖安语气依旧平淡。

翎羽苓指尖沿着舆图上的地脉纹路缓缓划过,金焰在指尖跳跃,如同活物般勾勒出几条隐秘的路径。

“魔族以寒山寺残碑为眼,以落云宗的白骨祭坛为枢,将颛顼冢的气息层层遮蔽,寻常修士即便寻到遗址,也只会误入死地。”

她抬眸,金焰映得瞳孔如熔金:“但本座涅盘之后,能辨‘涅盘真息’与‘魔染地脉’之别。图中这几条暗线……”她指尖点出三条若隐若现的金线,“乃是唯一能禁制,直抵冢心的通路,只是……”

“只是这些路径,皆需以四象本源为引,否则踏入便会引发地脉反噬,魂飞魄散。”

雨芊画抢着说道。

翎羽苓唇角的冷冽笑意加深:“凤儿聪慧。也就是说,此行不仅要有胆,还要有资格。”

她目光如刃般直视着雨芊画,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你我内的九凤血脉,正是开启这些通路的钥匙之一,只是其他三象……仍需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