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重构连接
掌心的刺痛感清晰地传递到大脑，像一道强行注入的激活信号，击碎了陆司辰连日来的麻木与僵直。他看着林微漾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那个平静无波的眼神如同最终判决，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建立连接。
这个指令在他的核心程序里疯狂回响，压倒了一切冗余计算和情绪内耗。但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不能再使用旧的协议，不能再用那些导致“连接超时”的错误方法。
他需要一种全新的、她能够识别并愿意接收的“通信方式”。
陆司辰没有回实验室，也没有去图书馆。他回到了宿舍，关上门，隔绝了所有外界干扰。他没有打开电脑，而是找出了几张空白的A4纸和一支最普通的签字笔。
摒弃所有电子设备，回归最原始的信息记录方式，这是他强制自己脱离“数据分析”模式的第一步。
他在纸的顶端写下：重构连接计划。
然后，他停住了。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未能落下。
道歉？他已经做过，无效。
送花？写情书？这些行为模式过于通用，缺乏与她独有的“密钥”对应，很可能被归类为“噪音干扰”，再次被过滤。
他需要找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具有特定意义的“端口”。
他的大脑开始回溯，像一台高速检索的服务器，调取所有与林微漾相关的、未被纳入观测日志的“无效数据”。
那些深夜图书馆里，她偶尔望着窗外星空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对遥远故乡的思念。
那次她不小心打翻水杯，弄湿了那本她非常珍视的、封面印着梵高《星月夜》的笔记本时，脸上瞬间的心疼。
还有更早之前，她曾指着天文杂志上一张星云照片，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以后我们吵架了，你就把这个买下来送我，我可能就原谅你啦。”
当时他只当那是一句无意义的玩笑，甚至下意识地计算了购买命名权的费用与“原谅”之间的概率关系，并将其判定为“低效且不切实际”的方案。
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就是她无意中透露的“密钥”。
陆司辰的眼神骤然聚焦。他放下笔，重新打开了电脑，但这一次，他没有登录学术数据库，而是点开了一个国际性的、小众的星图共享与科普网站。他记得林微漾提到过，她小时候就是在这个网站上，第一次找到了她家乡那片狭窄天空里能看到的最亮星座。
他利用自己天体物理的专业知识，结合网站的公开数据，开始进行复杂的反向计算和筛选。他不是在寻找一颗已经被命名、可以买卖的星星，那太俗套，而且违背天文界的共识。
他在寻找的，是一颗刚刚被发现、尚未被正式记录编号的、位于她家乡观测范围内的小行星。一颗真正意义上，等待被“定义”的星星。
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庞大的计算量，几乎等同于大海捞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的星图不断变换，数据流飞速滚动。陆司辰完全沉浸其中，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里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这不再是为了达成某个“和解”目的的高效手段，这本身就是他想要表达的全部——他在用他唯一擅长、也是最初吸引她的方式，笨拙地、倾尽所能地，试图触及她的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天色已经泛白，屏幕上的光标终于锁定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光点上。数据确认，轨道参数匹配，这是一颗刚刚被远程望远镜捕捉到，尚未进入主流数据库的、全新的小行星。
它很小，很暗，在宇宙中微不足道。
但它真实存在。而且，此刻，它是独属于他和她的一个秘密。
陆司辰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胸腔里澎湃的情绪。他没有试图去命名它，也没有申请任何权利。他只是将这颗小行星的精确坐标、轨道参数、以及它在她家乡夜空中预计出现的时间和方位，无比详尽地记录了下来。
然后，他再次拿起笔，在那张空白A4纸的重构连接计划标题下，开始书写。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没有承诺。
只有关于这颗星星的一切。他用最严谨的科学语言，描述着它的发现，它的轨迹，它的光芒需要多久才能抵达地球。
在最后，他加上了一行手写的、与他以往打印体截然不同的字：
「你看，即使是最微小的星，也有被看到的可能。你愿意，再看见它一次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书桌上。陆司辰将那张写满数据和最后一行字的纸，仔细地折叠好，放进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素白信封里。
他没有选择通过手机发送，也没有托人转交。他在早课开始前，来到了林微漾的宿舍楼下，将那封信轻轻投进了她们宿舍楼下的专属信箱。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看到，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看到。
这完全违背了他追求确定性和效率的原则。这是一个没有预期反馈的、单向的信息传递。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他抬起头，望向晨曦微露的天空，那里还看不到任何星星。但他知道，有一颗微光，正在遥远的轨道上，沉默地运行着，承载着他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懊悔、理解和……在乎。
做完这一切，陆司辰并没有感到轻松。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不确定感包裹着他。他转身离开，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孤寂。
他没有回宿舍补眠，也没有去上课。他走到了校园里那个几乎无人使用的老式公共电话亭，投入硬币，按照记忆，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略带讶异的、沉稳的男声：“司辰？怎么用这个号码打来？”
陆司辰握着冰凉的听筒，声音因为疲惫和紧张而有些沙哑：
“爸……我可能，需要一点帮助。关于……如何正确地，去在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