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眼”的下层区，与其说是市场的一部分，不如说是一个被遗忘的、正在缓慢腐烂的金属内脏。
这里的照明更加稀疏，只有偶尔闪烁的故障灯牌和从管道裂缝中渗出的、带着辐射幽光的粘液提供些许光亮。空气浑浊不堪，混合着浓烈的金属锈蚀、臭氧泄漏、还有某种…有机质腐败的甜腻气味，令人作呕。巨大的管道如同扭曲的血管在头顶和四周盘踞，发出沉闷的嗡鸣或刺耳的摩擦声。脚下的金属网格板也大多锈蚀不堪，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根据莫里亚蒂提供的坐标，那个自称‘掘墓人’杰克的考古学家，最后出现在前面那个废弃的净化厂区域。”夜枭的声音在小队加密通讯频道里响起，低沉而清晰。他像一道影子般在前方引路，动作轻盈而精准，完美地利用着每一个阴影和障碍物。
尤利西斯周身散发着微弱的圣光，不仅驱散了令人不适的亚空间低语，也像一盏柔和的灯，照亮了前路。他眉头紧锁，这里的污秽几乎让他体内的圣光本能地躁动，想要净化一切。但他牢记着萧一的话，强行压制着这种冲动，只是将圣光维持在最低限度的防护和照明上。
铜须则显得有些紧张，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工程包，矮人对这种结构不稳定的环境有着本能的厌恶。“这里的结构强度堪忧，很多地方的承重梁都锈蚀了……而且你们听到那种‘嘎吱’声了吗？很不妙……”
萧一走在队伍中间，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可疑的油污和积水，一边内心疯狂吐槽：“这鬼地方， oShA（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来了都得哭着回去！工伤认定百分百没跑！莫里亚蒂那老小子，给的什么破差事，回头得让他加钱！精神损失费！”
“检测到异常能量读数，前方有高浓度金属微粒和……生物组织残留。”夜枭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扫描器检查着地面一道明显的、仿佛被什么巨大粘液爬行过的痕迹，“小心，这里可能有‘清道夫’或者更糟的东西。”
“清道夫？”萧一挑眉。
“一种适应了这里环境的变异生物，以金属和有机垃圾为食，攻击性很强，而且通常是群居。”夜枭解释道，“它们算是下层区的‘特产’。”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从前方拐角处的阴影里，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利爪刮擦地面的声音。紧接着，几只形态怪异的生物爬了出来。
它们大约有猎犬大小，身体由生锈的金属废料、断裂的电缆和某种灰白色的、仿佛真菌般的生物组织胡乱拼接而成，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混沌感。它们的“头部”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布满利齿的钻头状口器，四肢是扭曲的金属义肢，末端是锋利的勾爪。它们没有眼睛，但似乎能通过某种振动或热能感知猎物的存在，齐刷刷地“看向”了萧一等人。
“哦豁，看来本地‘居民’不太友好啊。”萧一啧了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但对付这种杂鱼，应该……没问题吧？
“是铁瘟兽！”铜须惊呼，“它们身上的真菌会释放腐蚀性孢子和金属病毒，别让它们靠近！”
他话音未落，那几只铁瘟兽已经发出刺耳的嘶鸣，猛地扑了过来！它们行动迅捷，在复杂的管道和废墟间跳跃，速度快得惊人。
尤利西斯上前一步，手中凝聚出一柄纯粹由圣光构成的长矛——“审判之矛”！他眼神锐利，低喝一声：“圣光，净化！”
光芒一闪！一柄圣光长矛脱手而出，精准地贯穿了冲在最前面那只铁瘟兽的身体。炽热的圣光瞬间将其体内的有机组织碳化，金属部分也迅速熔化、扭曲。那铁瘟兽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便化作一团燃烧的废铁。
然而，另外几只铁瘟兽已经趁机从侧翼包抄过来，它们张开旋转的钻头口器，喷吐出带着绿色荧光的腐蚀性粘液！
“小心！”巴顿不在，萧一只能自己顶上去。他脚步一错，身体本能地做出闪避动作，同时右拳之上，微弱的暗灰色能量开始流转——“半人勇”被动激活！虽然能量远不如全盛时期，但对付这些被认证为“敌人”的家伙，依旧有着加成！
“砰！”他一拳砸在另一只铁瘟兽的侧面，暗灰色的能量爆发，虽然没有圣光那么炫目，却带着一种更为直接的、毁灭性的力量。那铁瘟兽的金属外壳瞬间凹陷、碎裂，内部的生物组织被震成一滩烂泥。
但就在这时，最后一只铁瘟兽已经扑到了铜须面前！年轻的矮人学徒吓得举起工程包挡在身前，眼看就要被那旋转的钻头咬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几乎融入阴影的身影闪过！是夜枭！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铁瘟兽的侧后方，手中一把哑光的短刃如同毒蛇般刺出，精准地从那铁瘟兽头部与身体的连接缝隙处插入，然后猛地一绞！
“咔嚓！”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响起，那铁瘟兽的动作瞬间僵住，钻头停止旋转，然后瘫倒在地，变成了一堆真正的废铁。
战斗在几秒钟内结束。夜枭甩了甩短刃上不存在的污物，冷静地说：“铁瘟兽通常是成群活动，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了更多。我们得加快速度。”
萧一喘了口气，感觉刚才那一拳又牵动了还没完全恢复的肌肉，一阵酸痛。他看了一眼地上还在冒烟的铁瘟兽残骸，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夜枭和只是呼吸略微急促的尤利西斯，内心哀叹：“队伍里就我一个‘病号’，这队伍不好带啊……”
他们继续前进，果然，远处传来了更多铁瘟兽的嘶鸣声，正在向这边聚集。
在夜枭的带领下，他们七拐八绕，利用复杂的地形甩开了大部分追兵，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个废弃的、巨大的圆形净化大厅。这里曾经似乎是处理某种工业废水的设施，如今只剩下锈蚀的巨大罐体、断裂的管道和一层厚厚的、不知成分的化学粉尘。
大厅中央，有微弱的灯光闪烁。可以看到几个人影正在一台看起来相当古老的、带着巨大碟形天线的设备前忙碌着。那设备旁边，还停着一辆经过重度改装、焊接着额外装甲和武器的越野车。
“就是他们。”夜枭隐藏在入口处的阴影里，低声道，“那个穿着棕色考古服、戴着宽檐帽的就是‘掘墓人’杰克。他身边有三个保镖……不对，是四个。有一个是……‘钢铁兄弟会’的叛徒！”
夜枭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
萧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除了杰克和三个看起来装备精良、眼神凶狠的雇佣兵外，还有一个格外显眼的存在。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五的巨人，全身超过百分之八十的部位都被粗糙但结实的机械义体所替代，裸露的管线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右臂更是一门改装的多管爆弹枪！他的头部只剩下小半张脸，其余部分被一个闪烁着单颗红色光学镜头的金属头盔覆盖，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钢铁兄弟会？那是什么？搞冶金的企业文化团建？”萧一低声问。
“一个极端的技术崇拜教派，”铜须小声解释，语气带着矮人特有的对不精工细作风格的鄙夷，“他们崇尚‘机械飞升’，认为血肉苦弱，唯有将自身完全改造为机械才能接近真理。这帮叛徒尤其危险，他们为了获取改造技术和稀有材料，什么都干得出来！那个大家伙，是个‘重装歼灭者’！”
就在这时，那个名叫杰克的考古学家似乎调试好了设备，兴奋地手舞足蹈：“成功了！频率锁定！哈哈，‘虚空共振罗盘’果然名不虚传！它捕捉到了那个坐标！那个传说中的‘锻造者’最终避难所——‘奥米伽锻造厂’的坐标！”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奥米伽锻造厂？萧一和尤利西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那可是比“相位折叠核心”还要古老和神秘的传说之地！
“杰克先生，我们该离开了。”一个雇佣兵头目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里的动静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等等，让我把数据备份完！”杰克不耐烦地摆手，依旧沉浸在狂喜中。
那个“重装歼灭者”则一动不动，如同冰冷的雕塑，只有那颗红色的光学镜头缓缓扫视着周围，最终定格在了萧一他们藏身的入口方向。
“被发现了。”夜枭低声道。
果然，那重装歼灭者抬起了改装爆弹臂，发出沉闷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未知目标，现身。否则，清除。”
躲不下去了。
萧一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换上一个自认为和善（实则更像来找茬）的笑容，率先走了出去。尤利西斯紧随其后，圣光微微亮起，表明身份。夜枭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阴影中，准备伺机而动。铜须则紧张地跟在最后。
“晚上好啊，各位。”萧一打了个哈哈，目光扫过杰克和他身边的罗盘——那是一个由某种暗金色金属打造、表面浮动着不断变幻的复杂几何光纹的古老仪器，看起来就价值连城。“听说你们这儿有个罗盘，挺别致的哈？我们老板，莫里亚蒂先生，对它很有兴趣，想请杰克先生割爱，价格好商量。”
杰克脸色一变，猛地将罗盘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他们：“莫里亚蒂那个吸血鬼？！休想！这是我拿命换来的！而且，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买家！”他看了一眼那个重装歼灭者，似乎找到了底气。
雇佣兵们立刻散开，举起了手中的能量步枪，对准了萧一等人。
那重装歼灭者的爆弹臂也开始充能，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更好的买家？你说降临派？”尤利西斯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将这能定位亚空间深层坐标的利器交给那些意图毁灭人类的叛徒，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哈哈哈！”杰克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人类文明早就没救了！内部腐败，外部强敌！只有拥抱‘真神’，才能获得新生！降临派的大人们承诺了，会带我们进入新的纪元！这罗盘在我手里，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得，又是一个被忽悠瘸了的。萧一内心翻了个白眼，看来“叫爸术”的潜在客户+1。
“冥顽不灵。”尤利西斯眼神一冷，手中的圣光开始凝聚，“既然如此，唯有以圣光之名，阻止这份危险的力量落入邪恶之手！”
谈判破裂！
“干掉他们！那个神子留活口，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杰克尖叫着后退，躲到了重装歼灭者的身后。
三名雇佣兵同时开火！灼热的能量光束划破昏暗的大厅！
尤利西斯早有准备，一面璀璨的“圣光守护”盾牌瞬间展开，将大部分光束挡下，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他另一只手挥动，“忏悔之锤”的虚影呼啸而出，砸向一名雇佣兵，逼迫其闪避。
铜须也立刻放下工程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造型粗犷、看起来像是他自己改造的矮人霰弹枪，“轰”的一声，将另一名试图靠近的雇佣兵轰得踉跄后退。
而那名重装歼灭者，则将目标锁定了看起来最“弱”的萧一。他那沉重的机械身躯迈动，发出“咚！咚！”的巨响，地面都在震颤。爆弹臂抬起，对准萧一！
“卧槽！看我好欺负是吧？”萧一心里骂娘，身体却已经本能地行动起来。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好，硬抗这大家伙的爆弹绝对是找死。
他脚下步伐变幻，使出吃奶的力气进行闪避！
“咚咚咚咚！”一连串威力巨大的爆弹打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将金属地面炸出一个个大坑，破片四溅！
萧一险之又险地避开，感受着爆炸的气浪刮过脸颊，生疼。“妈的，这工伤等级得评到顶了！”
他试图靠近，但那重装歼灭者另一只机械臂猛地挥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砸向他！力量之大，绝对能把他砸成肉饼！
萧一不得不再次后退，显得颇为狼狈。他的攻击打在对方厚重的装甲上，只能留下浅浅的凹痕，根本不破防！
“萧一！他的关节连接处和能量管线是弱点！”铜须一边用霰弹枪压制雇佣兵，一边大声提醒。
弱点？萧一目光一凝，看向那大家伙的膝盖、肘部以及背后裸露的粗大管线。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重装歼灭者的身后！是夜枭！他如同灵猫般跃起，手中的短刃精准地刺向对方颈部的一个散热缝隙！
然而，那重装歼灭者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一个回身，机械臂带着万钧之力横扫！夜枭反应极快，短刃在机械臂上一点，借力向后翻去，险险避开，但也被逼退。
“没用的！‘碎骨者’是完美的战争机器！你们的攻击只是挠痒痒！”杰克躲在后面得意地大叫。
尤利西斯见状，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他凝聚起更强的圣光，准备施展更强大的审判技能。
但萧一却突然喊道：“老尤！先别用大招！保存体力！这大家伙交给我！你们搞定那些杂兵和杰克！”
尤利西斯一愣，看向萧一，只见他虽然狼狈，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兴奋？
“你确定？”尤利西斯皱眉。
“确定！正好拿他试试我刚想到的‘新招’！”萧一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闪避重装歼灭者“碎骨者”的正面攻击，而是主动迎了上去！
“找死！”“碎骨者”发出冰冷的电子音，爆弹臂再次抬起！
就在他锁定萧一的瞬间，萧一突然抬起左手，并非握拳，而是五指张开，对着“碎骨者”，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诚恳、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就像面对一个画大饼的领导。
“这位……呃，铁皮大哥？你看你，一身本事，给这帮邪教分子卖命，多屈才啊！”萧一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蛊惑人心的波动，“来我们这儿吧！圣廷待遇好，福利高，五险一金齐全，还有带薪年假！干满十年分房子！表现突出还能解决配偶工作和孩子上学问题！你看这个饼，它又大又圆……”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无形的、带着微弱圣光波动的精神力量笼罩向“碎骨者”！这并非强控，而是一种……干扰，一种植入虚假信息和诱惑的意念！
【主动技·大饼子给五百】！发动！
“碎骨者”那红色的光学镜头猛地闪烁起来，处理核心似乎接收到了大量混乱、矛盾的信息流。“分……房子？配……偶？”他那简单的、只为了战斗而优化的逻辑电路，显然无法处理这种复杂且“诱人”的承诺，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和混乱。
就是现在！
萧一眼中精光爆射！他一直蓄势待发的右拳，暗灰色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压缩！不再是之前那种散逸的状态，而是高度集中，仿佛在他的拳套上形成了一个微型的、吞噬光线的黑洞！
他没有喊出什么炫酷的招式名，只是在内心咆哮着：“绩效！奖金！带薪假！全看这一拳了！！”
“砰！！！”
他一拳轰出，目标直指“碎骨者”抬起爆弹臂后，暴露出的腋下关节连接处！那里是复杂的液压传动和能量管线汇集点！
高度压缩的暗灰色能量瞬间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物质结构被从内部瓦解的碎裂声！
“咔嚓——嘣！！”
“碎骨者”腋下的装甲和内部结构，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碎，瞬间变形、断裂！火星和润滑液四处飞溅！他整条沉重的爆弹臂，竟然被萧一这一拳打得脱离了身体，带着吱嘎作响的电线，垂落下来！
“不可……能……”“碎骨者”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庞大的身躯因为失去平衡而踉跄后退，红色的光学镜头疯狂闪烁，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混乱。
全场瞬间一静！
连正在和尤利西斯、铜须缠斗的雇佣兵们都惊呆了！那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家伙，一拳废了“碎骨者”的一条主武器手臂？！
杰克更是张大了嘴巴，仿佛见了鬼一样。
尤利西斯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能感觉到，萧一刚才那一拳，不仅仅是力量，更蕴含了一种……“否定”与“瓦解”的规则性力量，这绝非普通的蓝拳圣光。
萧一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感觉刚才那一拳，似乎调动了某种沉睡在身体更深处的力量，不仅仅是肌肉记忆和圣光，还有他穿越带来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某种“本质”。不过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他强忍着因为透支而再次袭来的虚弱感，看向失去主要武器的“碎骨者”，以及吓傻了的杰克。
“怎么样？铁皮大哥，我们这‘员工福利’，还满意不？”萧一喘着气，脸上依旧带着那气死人的笑容，“现在，可以好好谈谈罗盘的归属问题了吧？或者……”
他把目光转向面如土色的杰克，活动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指关节，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需要一顿‘父爱’教育，帮你清醒一下脑子，认清谁才是值得合作的‘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