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天遁影舟碾过那炼虚魔修陨落后尚未完全散尽的魔气,如同踏过一道微不足道的门槛,坚定不移地驶向古战域最深处。周遭的环境愈发诡谲,空间不再是稳定的背景,而是如同被揉皱的绸布,布满细密的褶皱与裂痕,光线在其中扭曲、折射,形成光怪陆离的幻象。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锋利的冰晶,在虚空中漂浮、碰撞,发出细微却直刺元神的切割声。
这里,便是玄骨真君口中的“万法归墟之地”,古战域最终破碎的核心,也是煞气、怨念、以及各种混乱法则的最终汇聚之所。
“前方能量混乱到了极致,空间结构脆弱,飞舟需降至低空,缓慢前行。”陆青禾沉声吩咐,亲自操控飞舟,混沌归墟域扩张开来,如同最精密的滤网,将侵袭而来的混乱能量与法则碎片或吞噬、或偏转。饶是如此,飞舟依旧不时发出轻微的震颤,仿佛行驶在遍布暗礁的怒海之上。
苏小婉手持青凰安魂笛,空灵宁神的笛音化作无形的涟漪扩散,竭力安抚着空气中那令人烦躁不安的混乱意念。青霖则紧握斩魔剑,风雷之力在剑身流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那些如同海市蜃楼般不断生灭的恐怖幻影。
飞行了约莫半日,前方混乱的能量乱流中,隐约出现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岛屿”。那并非真正的陆地,而是一片由无数巨大、残破的建筑碎片、法宝残骸以及难以名状的巨大骨骼堆积而成的悬浮废墟。废墟中心,矗立着半座尚且保持大致轮廓的暗金色宫殿,虽已倾颓过半,却依旧散发着一种巍峨、古老、不容侵犯的威严气息。
宫殿的牌匾早已碎裂,只剩一个模糊的“墟”字残留,笔画如剑,透着一股万法归寂的苍凉意境。
“那里……似乎有东西在吸引我。”陆青禾眉头微蹙,他丹田内的归墟剑,竟自发地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与那残破宫殿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然而,机缘之地,从不乏争夺者。
就在他们靠近那片悬浮废墟之时,另外两个方向,也同时出现了强大的气息!
左侧,一道血光冲天而起,腥臭扑鼻,血光中是一名身材魁梧、面容狰狞的光头大汉,身披血色骨甲,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锯齿血刀,气息凶悍暴戾,赫然也是一名炼虚初期的体修,看其功法路数,似是北玄大陆的魔道巨擘。
右侧,则是一道清冷的月华,月华之中,一名身着素白长裙、面覆轻纱的女子翩然而至,她脚踏一轮弯月法器,手持一柄玉如意,气息清冷孤高,修为竟也达到了炼虚初期,从其灵力属性判断,应是西荒妖域中某种强大的月狐一族。
三方势力,几乎同时抵达这片废墟,目光瞬间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开无形的火药味。
那血刀大汉狞笑一声,声若洪钟:“嘿嘿,没想到还有同道先俺一步宰了那黑骨老魔,省了俺一番手脚。不过,这‘归墟殿’的机缘,可就没你们的份了!”他目光贪婪地扫过陆青禾三人,尤其在苏小婉和青霖身上停留片刻,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
那月狐女子则是淡淡地瞥了陆青禾一眼,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并未言语,但周身月华流转,显然也做好了争夺的准备。
陆青禾面色平静,心中却迅速权衡。两名炼虚,一魔一妖,皆非易与之辈。他虽不惧,但若同时与两人开战,难免会波及苏小婉和青霖,且在这等险地,鹬蚌相争,很可能被未知的危险趁虚而入。
他向前一步,混沌归墟域自然流转,将那血刀大汉散发的凶戾气息悄然化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机缘天定,各凭本事。但若有人想行那杀人夺宝之事,陆某手中之剑,亦非摆设。”
说话间,他肩头的金皇微微振翅,九道虚空幻身若隐若现,那蕴含“裂空”剑意的空间波动,让血刀大汉和月狐女子眼神都微微一凝。他们都能感觉到这只奇异灵虫的不好惹。
“哼,牙尖嘴利!待俺先破了这殿外禁制,再与你分说!”血刀大汉似乎对陆青禾有些忌惮,不愿立刻撕破脸,转而将目光投向那残破宫殿。只见宫殿外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断扭曲变幻的灰色光膜,光膜之上,隐约有无数细小的法则符文生灭,散发出强大的排斥与封禁之力。
血刀大汉怒吼一声,手中锯齿血刀爆发出滔天血芒,化作一道百丈血虹,狠狠斩向那灰色光膜!
“轰!”
血虹与光膜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光膜剧烈荡漾,其上符文明灭不定,却并未破碎,反而将大部分力量分散、导引至下方的废墟之中,引得整片废墟都微微震颤。
月狐女子见状,也轻抬玉手,手中玉如意洒下清冷月辉,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侵蚀、消磨着那层光膜。她的手段显然更加精妙,月辉所至,光膜的流转似乎都缓慢了一丝。
陆青禾并未急着出手,他仔细观察着那层光膜的结构与能量运行方式。这禁制并非死物,而是与这片“万法归墟之地”的气机相连,蛮力破解并非上策,反而可能引动更强烈的反噬。
他心念沟通金皇与丹田内的归墟剑。
“金皇,可能找到这禁制能量流转的节点或薄弱之处?”
“主人,这禁制与整个归墟之地的混乱法则相连,节点瞬息万变,极难捕捉。不过……归墟剑似乎能感应到一丝同源的气息,在东南角方向,那里的排斥力稍弱。”
与此同时,归墟剑也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意念,指向了与金皇感应相同的方向。
陆青禾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他并指如剑,并未动用归墟剑本体,而是引动了一丝归墟剑意,混合着自身的混沌法力,化作一道灰蒙蒙、毫不起眼的剑气,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射向金皇所指的东南角光膜某处。
这道剑气,并非为了破坏,而是为了“融入”。
嗤——
灰蒙蒙的剑气触及光膜,并未引起剧烈的反应,那光膜上的法则符文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微微一顿,流转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就在这迟滞的瞬间,剑气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竟悄然穿透了过去!
虽然只是打开了一个微不足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且这缝隙正在急速弥合,但这已经足够了!
“走!”
陆青禾低喝一声,混沌归墟域包裹住苏小婉和青霖,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在金皇空间之力的辅助下,险之又险地在那缝隙彻底闭合前,穿过了灰色光膜!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正准备再次发动攻击的血刀大汉和刚刚催动月辉的月狐女子,动作同时僵住,目瞪口呆地看着陆青禾三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禁制之内!
“怎么可能?!”血刀大汉又惊又怒,他全力一刀都未能破开的禁制,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进去了?
月狐女子面纱下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震惊与凝重,她深深看了一眼陆青禾消失的方向,心中将此人的危险程度提到了最高。她不再迟疑,周身月华大盛,化作一道皎洁流光,试图沿着陆青禾刚才打开的、尚未完全弥合的缝隙强行冲入!
“给俺留下!”血刀大汉岂容她如愿?锯齿血刀横斩,一道血色刀罡撕裂长空,拦向月狐女子!他进不去,别人也休想轻易进去!
顿时,禁制之外,两大炼虚强者为了争夺那转瞬即逝的入口,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轰鸣声响彻废墟。
而禁制之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第三百零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