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射来的时候，叶清欢已经没时间往后退了。
门板就在她背后，退一步就会撞出响动，暴露重心。她只能动上半身，肩膀一偏，让那道光擦着肋骨划过去。热气扑在皮肤上，衣服烧出一道焦线，皮肉发烫，像是被烙铁蹭过。
她没喊疼，脚底发力，整个人贴地侧滑，右手三根银针同时弹出，直取东南角两人之间的空隙。
那两人站位紧凑，本该没有破绽，但她刚才在药罐震动的瞬间看到了——他们每次换位，左前方那人总会慢半拍。肩伤未愈的人指挥不动全队，节奏卡在旧痛上。
银针飞出去的刹那，她的左手按住了胸前的药罐。
系统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检测到高浓度怨念共鸣，满足‘回溯之息’释放条件，是否启用？”
她没说话，只是咬了一下后槽牙。
眼前一黑。
画面断断续续涌进来。
一个昏暗房间，石像前跪着人，左肩缠着布条，血渗出来。他抬手行礼，动作僵硬。旁边有人递上针筒，他接的时候手指抖了一下。
接着是训练场。八个人围成圈，不断压缩阵型。每一次转向左侧，他的身体都会轻微晃动，旁边一人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最后一次演练，他在收阵时突然停住，捂住肩头，额头冒汗。没人说话，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三息之后，画面消失。
现实重新压上来。
又一道蓝光射向她刚才的位置，但她已经不在那里了。她趁着回溯结束的瞬间冲了出去，目标不是门口，而是东南角那两个交接最慢的位置。
她冲得极快，几乎贴着地面。右手银针精准刺入靠前那人的手腕外侧，针尖一点，对方手指立刻松开，器械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她借力蹬上对方肩膀，翻身跃起，一脚踹向另一人面门。那人抬臂格挡，她趁机腾空翻越，落地滚了一圈，顺势往西北方向冲。
身后传来脚步声，但不是一起追过来的。她听得出，有两人停下处理同伴，剩下六个开始调整阵型。
她没回头，只凭耳朵判断距离。
跑出五步，她忽然往右一闪，钻进堂屋和院墙之间的夹道。这地方窄，容不下两人并行，后面的追兵不得不减速。
她贴着墙根往前挪，手指摸到一块松动的砖。她拔出来，反手扔向院子中央。
砖块落地声响吸引了追兵注意力。两个人转身朝声音方向包抄。
她立刻从夹道另一头钻出，直奔院门。
离门还有两步，西边屋顶上的黑袍人忽然跃下，落在她正前方，手中器械对准她胸口。
她没停，反而加速冲上去，在对方扣动机关前的一瞬，甩出袖中第二波银针。
这次是三根连珠，分别打向对方眼睛、咽喉和持械的手腕。
那人本能闭眼后仰，手往下挡。器械偏了方向，蓝光射向空中。
她趁机从他身边擦过，肩膀撞开一条路，冲出了院门。
巷子里阳光刺眼，她眯了一下眼，立刻提速。脚步声还在身后，但人数少了。她听得出，只有四个追出来了。
她拐进旁边一条小巷，钻进堆满杂物的死角，迅速脱下披风反穿，把墨色那面露出来。然后蹲下身，从靴筒里抽出一根细针，扎进小腿外侧一个穴位。
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
追兵从巷口跑过，脚步声渐远。
她没立刻起身，等了半盏茶时间，才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左臂那道烧伤火辣辣地疼。她低头看了一眼，皮肤发黑，边缘红肿，但没烂开。自己下的针起了作用，暂时封住了毒气蔓延。
她靠墙站了一会儿，呼吸慢慢稳下来。
药罐还在胸口，贴着心口的位置。它刚才吸得太狠，现在有点发沉，像是装满了什么东西。她知道那是杂念之气，混着恐惧和执念，短时间内不能再触发回溯。
她从怀里摸出那片掉落的黑袍布料，又掏出一枚断裂的针头残片。都是刚才混乱中顺手抓到的。布料粗糙，带着一股药渣味。针头断口不齐，像是强行掰断的。
她把东西收好，沿着墙根往南走。
枯井巷离东市不远，这一带都是老城区，巷子多，房子破。她穿过三条街，进了一家废弃的染坊。这里以前做布匹染色，后来失火烧过一次，没人敢租。她从后墙翻进去，找到地窖入口，掀开盖板滑了下去。
地窖不大，角落堆着几个空桶。她靠着墙坐下，解开左臂衣袖，检查伤口。
烧痕周围已经开始发麻，说明毒素还在渗透。她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药粉，撒在伤处，又用干净布条缠紧。
做完这些，她才拿出那片布料，摊在地上仔细看。
布料边缘有磨损，不是新做的。背面沾着一点暗红色痕迹，干了，不像血。她凑近闻了一下，有股陈年香灰的味道。
和之前在病人家属门口捡到的“镇魂引”残烬很像。
她把布料折好塞进怀里，抬头看向地窖唯一的通风口。
外面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光线从上方斜照进来，落在她脸上。
她坐了很久，直到确认没人追踪，才慢慢站起来。
走出地窖前，她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
银针包还在，少了一根。药罐沉甸甸的，需要时间恢复。身上有伤，但不影响行动。
她掀开盖板，探出头看了看四周。
街上没人。
她翻身出来，把盖板复原，沿着墙根往南市方向走。
快到南市口时，她拐进一家卖杂货的铺子，买了顶旧斗笠戴上，又换了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老板没多问，收了钱就让她走。
她穿过集市，走进一条更窄的巷子。
巷子尽头有扇小门，门板漆成褐色，上面有个铜环。她敲了三下，停顿一下，再敲两下。
门开了条缝。
她闪身进去，门在身后关上。
屋里点着油灯，光线昏黄。
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在整理药箱，听见动静也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回来了？”
她摘下斗笠，头发有些乱，脸上沾了灰。
“嗯。”
男人转过身，看见她手臂上的包扎，眉头一皱。
“伤了？”
“小伤。”她说，“能治。”
男人走过来，拉开她袖子看了一眼，脸色沉了下去。
“这是‘蚀脉针’留下的痕迹。他们动手了？”
“在枯井巷。”她把那片布料拿出来，“是‘归墟门’的人。”
男人接过布料，手指摩挲了一下边缘。
“你见过他们首领？”
“没看清脸。”她说，“但我看到他的记忆片段。左肩有旧伤，每次阵型转换都会迟滞。我就是靠这个冲出来的。”
男人点点头，把布料放在桌上。
“你能看到他们的记忆，是因为药罐？”
“对。”
“那下次呢？如果他们换人指挥？”
“那就再找新的破绽。”她说，“他们用医器害人，我就用医器救人。他们围我一次，我就拆他们一次。”
男人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怕？”
她低头看了眼胸口的药罐，轻轻按了一下。
“怕。”她说，“但我更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