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上闪烁着“孙队”两个字。司洵洲走到阳台,确保声音不会传到客厅,才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孙队,有什么收获吗?”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电话那头,孙斌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洵洲,很抱歉,现场勘查初步结果出来了,并没有提取到直接有用的信息。电闸和监控都被专业手法破坏,侧门外的巷子也没有目击者。目前看来,缺乏能将这起未遂案件与‘白色鸢尾花’系列案件直接联系起来的有力证据。”
司洵洲的心沉了下去,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孙队,相信我!直觉告诉我,凶手就是同一个人!他的目标就是林薇!”
“洵洲!”孙斌的语气加重了些,带着前辈的沉稳与告诫,“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林薇遇险,你比谁都着急。但是,你是警察!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办案要讲证据!证据链不完整,仅凭直觉和猜测,是无法并案调查的,这是规矩!”
司洵洲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孙斌说的是对的,是警队的铁律。可他拥有的不仅仅是直觉,但他无法说出口。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退而求其次,声音带着恳求:“可是孙队,林薇现在确实处于危险之中,凶手一次不成,很可能还会再次动手。队里……可以申请派人保护她吗?哪怕只是暂时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这沉默像冰水一样浇在司洵洲心上。
随后,孙斌的声音传来,带着现实的无奈:“洵洲,你也知道,按照程序规定,林薇目前的情况,还远达不到申请警方二十四小时保护的标准。况且,队里现在的情况你清楚,‘白色鸢尾花’像一把利剑悬在我们整个海丰支队的头上!已经三条人命了,公众的耐心在耗尽,压力巨大,所有能调动的人手都扑在这个案子上,实在分不出多余的人手了。当务之急,是集中力量,尽快侦破系列案!”
“……我明白了。”司洵洲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无力回天的沉重。他没再争论,默默挂断了电话。
他在阳台站了片刻,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他转身回到客厅时,脸上所有焦灼、无奈和沉重的表情都已收敛,换上了一副刻意调整过的温和神态。
他走到林薇身边,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斟酌着开口:
“薇薇,”他唤着她的名字,语气轻柔,“这几天……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好吗?”他看到林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连忙解释道,“你家那边,我担心凶手可能已经去踩过点,熟悉了环境。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他似乎怕她误会,又急切地补充道,耳根微微泛红,“你放心,你睡客房,房间可以反锁,我……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紧张地看着她,像个等待宣判的学生。
林薇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急于保证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像是盛满了星光。“司洵洲,你真可爱。”
她笑着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和暖意,“好,我同意住在这里了。司大法医,多谢你的关照啦~”
她笑颜如花,那明媚灿烂的笑容,几乎晃晕了司洵洲的眼。
他愣了好几秒,大脑才处理完她同意了这个信息,一股巨大的喜悦和安心感瞬间冲散了之前的阴郁。
“那……薇薇,我这就去帮你收拾房间!”他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慌乱,“你放心,床单被套都是我新买来,仔细洗过又晒过的,很干净!”
林薇被他这迫不及待又细心周到样子再次逗笑,歪着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司大法医,你……似乎早有预谋呀~连全新的床品都准备好了?”
司洵洲被她问得一怔,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想解释,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真相,让他一时语塞,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林薇看着他窘迫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心下了然,也不再逗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变得柔和:“好啦,司洵洲,不逗你了。那就麻烦你帮我铺床了,我现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裹着纱布的脚,无奈地笑了笑,“确实有点行动不便。”
司洵洲这才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好,你坐着休息,我很快就好。”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走进客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从柜子里拿出那套他精心挑选的、带着淡淡阳光气息的崭新四件套,开始铺床。手中柔软的面料因为指尖微微的颤抖而显得有些难以理顺。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清新的碎花图案上,脑海中回响着林薇那句“早有预谋”。
是的,薇薇。
他在心中无声地回应,带着无尽的酸楚与坚定。
我确实是早有预谋。
.......
一街之隔的另一栋高层建筑里,某个未开灯的房间。
一架漆黑的高倍距望远镜,如同蛰伏的野兽,静静地架在窗前,镜头精准地穿透夜色,聚焦在对面公寓24楼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上。
望远镜后面,一个模糊的身影僵硬地伫立着。
透过目镜,司洵洲和林薇两人之间自然而亲昵的互动、林薇脸上绽放的依赖笑容……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指节捏紧到极致的脆响在寂静中响起。
那身影开始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胸腔剧烈起伏,呼吸变得粗重而滚烫,如同困兽。
终于,压抑到了极限。
“呃啊——!”一声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吼打破了死寂。
手臂猛地一挥,带着失控的巨大力量,狠狠扫向旁边摆放着各种零碎物品的架子!
“哐当——!丁零当啷——!”
架子被整个掀翻,上面的东西——或许是几个杯子,一些工具,几本厚重的书——稀里哗啦地摔落在地,发出刺耳而杂乱的碎裂声和滚动声,在黑暗中惊起一片喧嚣。
第二天清晨,司洵洲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将两份摆盘精致的早餐端上桌——金黄诱人的厚蛋烧,边缘煎得恰到好处,旁边搭配着两片烤得微焦的全麦吐司,散发着谷物和鸡蛋混合的香气。
客房门被轻轻推开,林薇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受伤的脚让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司洵洲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几个大步跨到她面前,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别动,我帮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熟练地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轻松地将她抱起。
司洵洲稳稳地将她放在铺着软垫的餐椅上,林薇的注意力立刻被桌上的早餐吸引,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细碎的星光:“司洵洲,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司洵洲点点头,耳根微微泛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他像是想起什么,从旁边的橱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罐,里面是色泽鲜红、果肉饱满的草莓酱。他小心地打开盖子,放在林薇的餐盘前,“还有这个,是我自己酿的草莓酱,用的低糖配方。”
“喜欢!我超喜欢的!”林薇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我最喜欢吃草莓酱配全麦面包了!感觉特别搭!”
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司洵洲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勾勒出一抹清晰而宠溺的弧度。
“喜欢就好。”他低声说,随即看了看时间,“薇薇,那你先慢慢吃,吃完放着就好,我来收拾。午餐我准备了饭团,放在电饭煲里保温,你到时候热一下就能吃。我得先去上班了。”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便签纸,上面用清晰有力的笔迹写着一串数字,推到林薇面前,“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二十四小时开机。你有什么事,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薇拿起那张还带着他体温的纸条,立刻拿出手机,指尖轻快地将号码存了进去,备注的名字是“司洵洲”。
存好后,她顺势点开社交软件,输入号码,找到了他的账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司洵洲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的好友请求,来自“薇薇”。他几乎是秒速点击了通过。
林薇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那个刚刚从“等待验证”变成“好友”状态的头像——一片深邃的纯黑,只有在右上角,有一弯极小、却异常清晰的银色月亮,散发着孤寂而温柔的光晕。
“好了!”林薇晃了晃手机,冲他甜甜一笑,“快去吧,司警官,别迟到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司洵洲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步伐稳健地离开了公寓。门被轻轻关上,室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早餐的香气和阳光,温暖地包裹着林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