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右手还撑在岩壁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林玲靠在他身后，呼吸短促，电子脑的散热口不断冒出细烟。阿伊莎半跪着，血藤缠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固定住三人所在的位置。通道深处，那道旋转的光幕裂隙又扩大了几分，边缘扭曲得像是被无形的手撕开。
他们还没来得及动。
地面先动了。
不是震动，而是软化。脚下的岩层像蜡一样融化，沙粒从四面八方渗出，迅速包裹住整条通道。楚河猛地抬头，看见头顶的刻痕开始崩解，砂石如雨落下，却在半空中悬浮、重组，形成缓慢流动的漩涡。
“不对劲。”林玲声音发紧，“重力场变了。”
话音未落，脚下最后一块硬地塌陷。流沙瞬间涌来，密度远超正常，像是掺了铁粉的泥浆，拖拽力极强。楚河右臂猛挥，雷电骨刺刺入侧壁，勉强钉住身体。林玲被他一把拽回，阿伊莎的血藤刚伸出去，就被流沙卷走，整根藤蔓在几秒内被吞没。
“别松手！”楚河低吼。
可左臂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兽化状态残留的能量正在被某种频率吸收，皮肤下的结晶蔓延到肩胛，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回炉核心暴露在外，表面浮现出一串倒计时：72:00:00。
七十二小时。
再往后，就是细胞癌变不可逆的终点。
“系统没预警？”他问林玲。
“没有。”她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所有信号都被屏蔽了。这不是自然现象，是人为的地脉操控。”
话音刚落，流沙中央缓缓升起一道轮廓。没有脸，没有四肢，只有由细密沙粒组成的躯干，双眼位置嵌着两枚青铜色晶体。它悬浮在半空，周围气流静止，唯有沙粒持续旋转，如同围绕恒星的行星带。
“你不是执钥人。”那声音直接出现在脑海中，不带情绪，“你是容器。”
楚河没回应。他试着调动雷电骨刺，却发现输出功率下降了近六成。基因锁运行不稳定，仿佛被某种外力干扰。
“你是谁？”林玲强行启动残余算力，瞳孔闪出微弱蓝光。
“罗家最后的守门人。”沙影抬起手，整条通道的流沙随之翻涌，“你们踩的不是地壳，是牢笼。八门禁制？那是能量网，用来抽取地核动力，顺便筛选合适的宿主。”
阿伊莎突然开口：“宿主？”
“对。”沙影转向她，“你们看到的符文，不是传承，是编号。每一任‘执钥人’都是实验体，失败后就回收，再换下一个。而你——”它再次看向楚河，“你是第七个，也是最接近成功的。”
楚河冷笑：“所以我在替别人试药？”
“你在替整个计划活着。”沙影的声音毫无起伏，“但你现在已经是废品了。回炉核心开始反噬，说明你的身体拒绝继续融合。再过七十二小时，你会变成纯能量态，被地网吸收。”
林玲猛地抬头：“你说‘地网’？”
“你们叫它‘八门禁制’的东西，其实是外星金属编织的能量转换阵列。”沙影缓缓下沉，“埋在地球各处，连接地脉节点。你们以为是遗迹，其实它是活的，一直在等一个能完全激活它的基因模板。”
“楚河？”阿伊莎低声问。
“不止是他。”沙影纠正，“他的基因序列，是模板的复制品。真正的源头，早在一百年前就被抹掉了。”
楚河沉默了一瞬，忽然扯开左臂的护甲，露出皮下闪烁的回炉核心。“所以这个东西，不是系统给我的金手指，是早就埋好的接口？”
“准确地说，是适配器。”沙影说，“深红之眼用你的基因做样本，复制出这套系统。你以为你在掌控力量，其实你只是在完成最后一次校准。”
林玲的手指在空中快速滑动，试图捕捉流沙中的能量流向。她的电子脑已经进入手动模式，每操作一步都要停顿几秒恢复。“如果这是真的……那所谓的‘文明筛选器’，也只是读取地网反馈的数据？”
“聪明。”沙影微微颔首，“你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被允许看到的。”
楚河盯着光门的方向。裂缝已经扩张到一人高，内部流转的符文不再是静态排列，而是像代码一样滚动更新。空气中那句“欢迎回家，第七任执钥人”还在回荡，但语气变了，更像是机械播报。
“你们罗家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问。
“因为地网要重启了。”沙影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有人在月球背面激活了主控端口。如果没人阻止，三小时后，全球所有节点将同步引爆，地核会被抽空，地表塌陷。”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阿伊莎质问。
“我只剩这具沙体。”沙影抬起手，指尖散落几粒沙，“本体一百年前就被你们所谓的新联邦炸成了灰。我现在是靠地脉残流维持意识的幽灵，能撑到现在，只为等一个能切断链接的人。”
楚河看着自己的左臂。倒计时还在走，71:55:38。疼痛越来越清晰，像是有无数细针在血管里游走。
“怎么断？”
“毁掉核心。”沙影说，“但在那之前，你得先活过这片流沙陷阱。地网不会让宿主轻易逃脱。”
话音落下，整片空间骤然加速旋转。流沙形成巨大漏斗，中心直指地下深处。楚河死死钉住岩壁，可雷电骨刺的电流正在被吸收，钉入点开始松动。
“林玲！”他喊。
“我在！”她咬牙，强行调出电子脑最后一段缓存数据，“找到了！流沙的动力源不在地底，在岩层夹层！是金属网在释放共振波！”
“能黑进去吗？”
“不行，权限不够。但这网……”她突然顿住，“这网的编码结构，和楚河的基因锁序列一致。不只是相似，是完全匹配。”
阿伊莎猛地抬头：“你是说，这网是照着他造的？”
“不。”林玲声音发颤，“是照着他‘原本的样子’造的。楚河现在的基因，是被修改过的版本。真正完整的序列，可能就在光门后面。”
楚河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
“所以我不止是个容器。”他说，“我是钥匙的残片。”
“而现在，”沙影低语，“你要决定，是打开门，还是炸掉锁。”
楚河没回答。他抬起右臂，将雷电骨刺的输出调到最低档，微弱电流顺着岩壁试探性延伸。流沙对低频波动反应迟钝，说明干扰源确实依赖高频共振。
“林玲，记录核心数据流。”他说，“如果我能在倒计时结束前把回炉核心当信号源反向注入，或许能短暂瘫痪地网。”
“可那样你会被清空意识！”林玲急道。
“那就快点。”他扯了下嘴角，“反正我也不是第一个。”
阿伊莎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等等。血藤刚才被吞进流沙时，接触到了金属网。我感觉到……它在回应我。”
“什么意思？”
“它认得我。”她喃喃，“不，它认得你。我的血藤变异出金属光泽，纹路和你左臂的符文一样。我们之间……有某种绑定。”
楚河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声：“看来我不只是被复制，还被分发了副本。”
林玲正要说话，电子脑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光门内部的符文停止滚动，转为单一频率闪烁。一道新的声音响起，不是机械音，也不是人类发音，而是一种介于震动与低鸣之间的波频。
“时间循环协议，启动倒计时：两小时五十九分。”
沙影的身影开始模糊：“它察觉到你们了。快做选择。”
楚河看着光门，又低头看了看左臂的倒计时。71:49:12。
他慢慢站直身体，右臂重新握紧雷电骨刺。
“我不是钥匙。”他说，“我是炸弹。”
他抬脚，朝着光门方向迈出第一步。
流沙立刻涌来，试图将他拖回深渊。
但他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