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下的蓝光忽闪了一下。
楚河的手停在锈蚀的金属表面，掌心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像是有电流在夹层里爬行。他没收回手，也没推。左眼视野边缘浮现出一串字符，排列整齐，像某种倒计时。心跳一次，数字跳动一格。
“信号源就在里面。”林玲的声音从战甲内部传来，断断续续，“不是主控系统……是广播节点。它在往外发。”
楚河点头，动作很轻。他知道这扇门后不是电源站，而是陷阱。可他已经走了七公里，装甲只剩一层壳，右腿推进器早就哑了火。退回去的代价，比闯进去更大。
他用力一推。
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向内倾倒，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尘灰。房间不大，四壁布满废弃终端，中央一台老式服务器还在运行，散热口冒着热气，指示灯规律闪烁。墙角堆着几具穿防护服的尸体，胸口都裂开了，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头钻出来过。
楚河一步步走进去，靴底碾碎了一块掉落的电路板。他的目光落在服务器背面——一条未接入的光纤垂在地上，接口处泛着暗红光泽。
“这不是本地网络。”他说。
“是跳频中继。”林玲说，“它把信号打包，通过地下管网的残余线路，转发到至少十二个区域节点。芝加哥、柏林、新德里……都是血清发放点。”
楚河蹲下身，手指刚触到光纤，左眼突然自主亮起，蓝光扫过接口。三维投影弹了出来：一颗人类大脑的模型，神经通路被红线覆盖，像是被重新绘制过。
“芯片控制的是认知路径。”他说，“不是行为，是判断力。人以为自己在选择，其实只是执行预设反应。”
“和卡门有关。”林玲说，“信号加密方式和荷鲁斯之眼标记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七。”
楚河站起身，走到最近一具尸体旁，掀开后颈头发。皮肤下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晶片，纹路与面具边缘一致。他用匕首撬开，晶片断裂瞬间，尸体抽搐了一下，嘴里吐出黑色黏液。
“假血清只是载体。”他说，“真正感染的是这个。”
他把芯片捏在指间，转身走向门口。外面通道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暴乱升级了。”林玲说，“北区兑换站炸了，三百多人冲进医疗所，撕开了所有冷藏柜。”
楚河靠在门框边，望着远处隧道里晃动的人影。他们跑动的节奏太齐了，抬手、转身、扑击，像被同一根线拉着。
“不是失控。”他说，“是精准投放。”
他抬起左臂，兽化鳞片已经蔓延到肩胛，皮肤下隐隐有光流动。他用指尖划破掌心，将血抹在芯片表面。伤口接触金属的刹那，左眼投影刷新——一张全球地图展开，数百个红点正在亮起，又迅速熄灭。
“死亡开关。”林玲说，“一旦主节点被毁，所有从属芯片自毁，引发神经熔解。”
楚河盯着那些熄灭的点。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场清洗。不是杀戮，是筛选。活下来的，才是真正被改造完成的。
“阿伊莎在哪？”
“她在b-3通道口，孢子网已经铺开。”林玲顿了顿，“她说她能切断信号扩散，但需要直接接触核心。”
楚河没说话，迈步往回走。通道两侧开始出现变异体，有的还在爬行，有的已经站起，眼睛全是暗红色。他们没立刻攻击，只是停下，转头看向他，像在等待指令。
他加快脚步。
拐过第三个岔口时，前方传来爆裂声。一团深绿色藤蔓破地而出，缠住两名变异者，瞬间绞碎。阿伊莎站在藤蔓尽头，呼吸急促，右手袖管已经碳化，露出底下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
“信号源在地下水道。”她说，“再往下三十米，有个废弃枢纽站。”
楚河点头：“我去引开守卫。”
“你撑不了三分钟。”她看着他的左眼，“它已经在接管你了。”
“那就两分钟。”他说，“够了。”
他冲出去的时候，第一波变异体已经围了上来。左臂自动兽化，鳞片张开，释放出短脉冲震波，震倒前排几人。他没回头，一路狂奔，身后传来撕咬声和骨骼断裂的脆响。
林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鼠群进来了。”
楚河侧身躲进一处通风井，透过铁栅看到下方水道入口。成百上千只老鼠正从管道里涌出，每只脑部都嵌着微型芯片，眼睛泛红，行动同步。它们不攻击人，而是爬上墙壁，组成密集阵列，像是在构建某种接收阵。
“分布式神经网络。”林玲说，“它们是信号放大器。”
楚河拔出电磁匕首，贴着井壁滑下。落地瞬间，鼠群转向他，集体扑来。他挥刀横扫，电流贯穿群体，大片老鼠焦黑坠地。但更多的继续涌上，爬上他的装甲，啃咬接缝。
“光缆在最底层。”林玲说，“斩断就能中断数据流。”
楚河一脚踩碎鼠群核心，冲向水道深处。脚下积水带电，每一步都让战甲警报尖叫。尽头是一扇合金门，上面印着深红三角标志。
他撞开门，里面是空旷的机房，中央架着主光缆，连接着一排服务器。他举起匕首，正要落下——
整条光缆突然扭曲，像活物般缩进墙体。
“晚了。”林玲说，“它转移了。”
楚河喘着气，环顾四周。墙上屏幕逐一亮起，显示着全球各城市的实时画面：人群暴动、建筑起火、军队交火。每一个冲突点，都有红点闪烁。
“这不是控制中心。”他说，“这是诱饵。”
“真正的核心在更下面。”林玲说，“阿伊莎的藤蔓能穿透岩层，但她必须亲自下去。”
楚河返回通道时，阿伊莎正跪在地上，右臂完全变成银灰色，指尖延伸出细小金属丝，插入地面裂缝。她额头渗血，嘴唇发紫。
“我找到了。”她声音沙哑，“再给我十秒。”
“你的身体在重组。”楚河蹲下，“停下来。”
“停不了。”她笑了一下，“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藤蔓猛然向下贯穿，整条通道震动。几秒后，屏幕上红点开始大规模熄灭。全球信号中断。
阿伊莎的身体晃了晃，金属化的手臂开始龟裂，露出底下枯萎的组织。她抬头看着楚河，眼神有点涣散。
“别让我……变成他们。”
楚河扶住她肩膀，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数据残流！有东西在反向追踪！”
墙角一台报废终端屏幕亮起，雪花噪点中浮现出一张苍老的脸。
老周。
“听我说。”虚拟影像开口，语速极快，“这不是结束。深红之眼用芯片重写神经编码，目的是激活人类基因里的 dormant 序列——你们正在被改造成新物种的胚胎。”
楚河盯着屏幕：“怎么阻止？”
“频率。”老周说，“它们用特定波段激活芯片，那就用相反的波段反向注入。但需要一个发射源，足够强，覆盖全球。”
“月球背面。”林玲说，“那里有他们的基因熔炉，也是信号塔所在地。”
老周点头：“你可以用回炉核心当增幅器，但一旦启动，系统会彻底吞噬你。”
影像开始扭曲。
“时间不多了。”他说完最后一句，屏幕炸成一片黑。
楚河低头看着手中的深红芯片，指节收紧。塑料外壳碎裂，露出内部晶格。他把它扔在地上，用兽化手掌狠狠碾过，铁屑混着血滴落在地。
头顶穹顶裂开一道缝，灰白光线照进来，落在他肩上。
他站直身体，左眼蓝光仍未熄灭，映出远方城市轮廓。那里还有无数红点在闪烁，微弱，但未消失。
他抬起手，抹掉脸上的血污。
“先把地上的手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