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左臂在发麻。
不是痛，也不是热，是像有根铁丝从肘关节一路穿进肩膀，来回抽动。他低头看，皮肤表面没什么变化，但血管下隐约有暗红纹路游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划了记号。
林玲站在三米外，手指在跃迁手环上滑动。她的瞳孔泛着蓝光，数据流在视网膜上滚动。
“阿伊莎的生命体征异常。”她说，“心跳频率187，脑波与血藤共振值超标78%。她的心脏区域……长了东西。”
楚河没问是什么。他走向生物舱。
舱门开着。阿伊莎坐在隔离区中央，赤脚踩在金属地板上，手指插进自己胸口的衣服里，像是在摸什么。她抬头看他，笑了。
“你来了。”
声音很稳，不像快死的人。
楚河走近，回炉核心微微发热。他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能量顺着接触点渗入。
血藤的活性立刻有了反应。
地面裂开，几根藤蔓从缝隙里钻出，缠住他的手腕。皮肤开始变硬，颜色发褐，像树皮在生长。他没甩开，任由木质化蔓延到小臂，然后用另一只手猛力一扯，藤蔓断裂，断口流出暗红汁液。
他的皮肤恢复原状，但留下一道裂纹，渗着血。
“你在烧自己。”他说。
“我在控制。”她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人类，“钢骨没死透。它们在地下管道重组，带着新孢子。你挡不住。”
林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封锁了生物舱信号。没人能接收到她的数据。”
阿伊莎摇头：“不是为了防监听。是怕我失控时，把别人也拉进来。”
楚河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决断。
他转身对林玲说：“关掉所有外部通讯，切断能源中枢的远程接口。”
“已经做了。”
“再加一道物理隔离。把b区隧道的闸门降下来。”
林玲没动：“你明知道，一旦她……启动，我们可能连撤退都来不及。”
“那就别撤。”
他说完就走向能源区。
阿伊莎跟上来。没人拦她。
地下三层的管道网像迷宫，锈蚀的金属壁上布满冷凝水。他们走到主控阀前，头顶传来震动。
钢骨来了。
第一波是液态金属体，从排水口渗出，聚成人形，表面不断流动，像水银。它没直接冲过来，而是停在十米外，手臂分裂成细丝，插入管道壁，开始往内部释放孢子。
那些孢子呈灰白色，飘在空气中像粉尘，一接触金属就开始腐蚀，形成蜂窝状孔洞。两名巡逻队员倒在地上，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他们的义肢关节正在融化。
楚河拔出电磁脉冲军刀，刀身亮起蓝光。
阿伊莎却先动了。
她冲向能源区入口，双手拍地。
血藤从她掌心喷涌而出，瞬间覆盖整片区域。藤蔓缠住管道，形成网状屏障，将孢子挡在外面。金属腐蚀声戛然而止。
楚河盯着她的背影。
她跪在地上，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林玲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生命值下降速度……每分钟5%。”
楚河冲过去，抓住她的肩膀：“停手。”
“停不了。”她抬头看他，嘴角渗出血，“我已经把种子种进心脏了。”
他感觉到她体内有东西在跳。不是心跳，是另一种节奏，和血藤的脉动同步。
藤蔓继续扩张，顺着墙壁爬上天花板，又垂下来，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电子设备一个接一个熄灭，监控屏炸出火花，通讯频道只剩杂音。
林玲的声音断了。
楚河试图用回炉核心切断她与藤蔓的链接，能量刚释放，就被反噬。他的左臂再次木质化，这次蔓延到了肩胛。他咬牙撑住，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阿伊莎忽然笑了。
“这不是结束。”她说，“是回归。”
她的眼睛翻白，瞳孔里映出画面——
血色天空下，整片雨林在崩塌。巨树成片倒下，藤蔓缠绕着石质建筑沉入地底，火焰从地缝中喷出，把森林烧成灰烬。城市轮廓与现在的据点重叠，位置分毫不差。
楚河认出来了。
那是上一轮文明毁灭的现场。
也是她记忆的终点。
藤蔓开始绞杀。
它们不只是封锁钢骨，也开始攻击未被感染的人。一名队员被卷住脚踝，拖进墙缝，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另一人开枪，子弹打穿藤条，流出的却是带着金属光泽的黏液。
血藤在进化。
吸收了机械孢子后，部分藤蔓表面覆盖了银灰色鳞片，关节处出现类似机械臂的铰链结构。它们不再只是植物，而是某种混合体。
楚河对着耳机吼：“林玲！压制它们！”
半晌，声音才断续传来：“……用低频脉冲……模仿她的脑波节奏……只能撑几分钟……”
阿伊莎的身体开始变淡。
不是透明，是像信号不良的影像，边缘出现抖动和残影。她的手搭在楚河肩上，触感越来越轻。
“走。”她说，“b区隧道还开着。”
“你不走？”
“我走不了。”她笑了笑，“我是根。”
楚河没再说话。他抱起她，往出口冲。
藤蔓拦路。
他用回炉核心硬撞，能量炸开，震断一片藤条。可断口立刻长出新芽，更快，更硬。
阿伊莎在他怀里轻声说：“放我下来。”
他没放。
她抬手，指尖划过他左臂的裂纹，留下一道血痕。
“记得你说过，自由要尸体铺路。”
“现在轮到我了。”
他停下。
她滑落地面，背靠墙壁，双手再次按在地上。
血藤爆发。
半径三公里内，所有地面裂开，藤蔓如潮水般涌出，缠住每一寸金属结构，把钢骨残骸裹进茧中。能源中枢被完全封闭，像被琥珀包裹的虫子。
楚河后退。
林玲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b区闸门……三十秒后关闭……所有人……立刻撤离……”
他转身，下令：“全员进隧道。”
没人问阿伊莎在哪。
他们知道。
楚河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他在闸门前站了两秒，回头看。
巨型血藤从地底升起，中央悬着一个人影。
阿伊莎被藤蔓托起，手臂张开，像被钉在十字架上。她的脸看不清，但嘴角还带着笑。
藤蔓继续生长，把整个据点包裹进去，形成一座血红色的茧。
闸门开始下降。
楚河抬起手，想摸一下左臂的裂纹。
那道血痕还在，已经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