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的手指紧紧扣着顾衍辰的掌心，暖意从相触的皮肤蔓延开来。
顾衍辰的脚步还带着几分刚“醒来”的滞涩，却稳稳跟着她的节奏。
“慢点走，不急。”林晚星侧头看他，声音放得很轻。
顾衍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身旁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眉峰微蹙。
他“离开”时，巷口的老槐树还没这么粗壮，如今枝繁叶茂，投下大片阴凉。
两人刚走到巷口，就撞上了提着菜篮子的张婶。
张婶的脚步猛地顿住，菜篮子晃了晃，几根黄瓜滚落在地。
“哟！这……这不是衍辰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顾衍辰身上来回扫视，从头顶到脚尖，不肯放过任何一处。
林晚星弯腰帮着捡黄瓜，指尖刚碰到瓜皮，就听见张婶急促的脚步声凑了过来。
“衍辰？你……你真的回来了？”张婶的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去，像是怕眼前的人是幻影。
顾衍辰颔首，语气平淡：“张婶，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低沉稳重，却让张婶更加失态。
“可不是好久不见嘛！”张婶的声音带着颤音，“大家都说你……你没了，你爸妈伤心坏了，你怎么……”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满眼都是“死而复生”的困惑与探究。
林晚星把黄瓜递还给张婶，笑着打圆场：“张婶，衍辰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现在回来了就好。”
“福大命大？”张婶嘀咕着，眼神依旧黏在顾衍辰身上，“可这也太玄乎了，当时都说……”
她的话没说完，巷子里又走出几个人，看到顾衍辰时，都停下了脚步。
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像无数只蚊子在耳边嗡嗡。
“那不是顾衍辰吗？他怎么回来了？”
“我没看错吧？去年不是还办了葬礼吗？”
“听说死得挺惨的，怎么突然就活过来了？该不会是……”
后面的话被刻意压低，却还是飘进了林晚星的耳朵里。
她握着顾衍辰的手紧了紧，指甲几乎嵌进他的掌心。
顾衍辰感受到她的紧张，反手握紧她，抬眼看向那些窃窃私语的人。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军人特有的威慑力，那些议论声顿时小了下去。
“我们回家。”顾衍辰低头对林晚星说，声音里带着安抚。
两人继续往前走，身后的目光却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在背上。
走到巷子中段，堂嫂李梅骑着电动车迎面而来。
看到顾衍辰，李梅猛地刹车，电动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衍辰？”李梅的眼睛瞪得溜圆，连忙推开车子跑过来，“真的是你！你可算回来了！”
她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伸手就想去拍顾衍辰的胳膊。
顾衍辰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动作自然得让李梅的手僵在半空。
李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很快又恢复如常：“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拘谨。”
她转而拉住林晚星的手，语气亲昵：“晚星，你也真是，衍辰回来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林晚星笑了笑，抽回了手。
李梅的目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转了一圈，眼神闪烁了一下：“衍辰，你这次回来，身体都好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都挺好的。”顾衍辰淡淡回应，不想多谈。
“那就好，那就好。”李梅点点头，却又追问，“听说你当时……情况很不好，是怎么救回来的？”
“遇到了好心人。”林晚星抢先回答，不想让顾衍辰面对这些刨根问底。
李梅显然不信，还想再问，远处传来顾景书的喊声。
“衍辰！晚星！”
顾景书快步跑过来，脸上满是狂喜，冲到顾衍辰面前，一把抱住他。
“你小子！你真的回来了！”顾景书的声音哽咽，用力拍着他的后背，“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衍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暖意：“让你担心了。”
“担心？何止是担心！”顾景书松开他，上下打量着，“你这一年多，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来话长，回家再说。”顾衍辰说道。
顾景书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围观的邻居，皱了皱眉：“别看了！都散了！衍辰刚回来，需要休息！”
邻居们被他这么一说，纷纷收回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在背后指指点点。
顾景书陪着两人往老宅走，路上，他悄悄拉了拉林晚星的胳膊。
“晚星，”顾景书的声音压得很低，“衍辰他……真的没事了？”
“嗯，身体都恢复了。”林晚星点头。
“可这死而复生……”顾景书欲言又止，眼神里满是困惑和一丝隐秘的担忧，“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晚星心中一沉，连堂哥都这么想，其他人可想而知。
“景书哥，衍辰能回来，我们都该高兴，别想太多。”她只能这样说道。
顾景书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走到老宅门口，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顾建军和妻子站在门口。
看到顾衍辰，顾建军的身体僵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复杂得很。
有惊讶，有欣慰，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
“回来了。”顾建军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爸。”顾衍辰喊了一声。
顾建军点点头，侧身让他们进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却没有上前拥抱。
他的妻子倒是热情些，连忙迎上来：“衍辰，回来就好，快进屋，外面热。”
她的笑容很客气，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顾衍辰，带着探究。
走进院子，二姑顾兰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一看到顾衍辰，就红了眼眶。
“我的衍辰啊！你可算回来了！”顾兰快步走过来，想要拉他的手。
顾衍辰这次没有避开，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腕。
“二姑，让你担心了。”
“担心死我了！”顾兰抹了抹眼泪，“你爸妈这一年多，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整天以泪洗面，你能回来就好，就好啊！”
她的声音很大，带着哭腔，却在说到“死而复生”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院子里很快聚集了不少亲友，大伯、三婶、几个堂兄弟姐妹，都围了过来。
“衍辰，欢迎回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检查？”
一声声问候响起，表面上热热闹闹，充满了欣喜。
可林晚星敏锐地察觉到，不少人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有人悄悄打量顾衍辰的脖颈，似乎在寻找致命伤的痕迹；
有人交头接耳，嘴唇动着，却没发出声音；
还有人看着顾衍辰的眼神，带着一丝畏惧，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三婶拉着林晚星的手，笑容可掬：“晚星，衍辰回来，你也终于能安心了。”
“是啊。”林晚星笑了笑。
“不过，”三婶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衍辰这次回来，真的……没问题吗？我听说，有些事情，不太吉利……”
林晚星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三婶，衍辰是好好的人，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别瞎说。”
三婶被她怼了一句，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笑了笑：“我就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顾衍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林晚星的手，力道又重了些。
他知道，自己的“复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难以接受的奇迹，或者说，是一个难以解释的谜团。
质疑和猜忌，在所难免。
林晚星感受到他的安抚，抬头对他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坚定：“别在意他们的话。”
顾衍辰颔首，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亲友，最终落在门口的方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黏在自己和林晚星身上。
那视线阴冷刺骨，带着强烈的恶意，让人很不舒服。
他不动声色地顺着感觉望去，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错觉吗？
顾衍辰皱了皱眉，又仔细看了看，还是没发现任何人影。
“怎么了？”林晚星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
“没什么。”顾衍辰摇摇头，“可能是太累了。”
他收回目光，不再多想，可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
反而越来越强烈，像有一条毒蛇，躲在暗处，紧紧盯着他们。
林晚星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往顾衍辰身边靠了靠。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院子四周，墙角的阴影，树后的缝隙，都没有异常。
可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我们进屋吧。”林晚星低声说。
顾衍辰点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两人的背影并肩而行，紧握的双手，像是一道坚固的屏障，抵御着周围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
而在巷子口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一道黑影藏在浓密的枝叶后。
那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晚星和顾衍辰交握的手，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强烈的嫉妒和怨恨。
“顾衍辰，你居然真的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在阴影中响起，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既然回来了，那我们的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黑影一动不动，直到顾衍辰和林晚星的身影消失在老宅的屋内，才缓缓转身，融入更深的阴影中。
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阴冷气息，证明刚才那道阴鸷的目光，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