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沉香说完，李晏的眉头皱了起来。
四十来岁、有两儿两女，难怪不在意紫苏曾是奴籍。
可是，紫苏过完年才二十一岁，两人年纪也差得太多！
李晏皱着眉问沉香：“紫苏答应嫁给他做续弦了吗？”
见李晏皱眉，沉香明白李晏不满意什么。
“紫苏心里应该同意，但她回复家中说要先求得你允许。
奴婢曾经问过紫苏是怎么想的？
紫苏说对方图她曾是东宫的掌事姑姑，她只图个安身之所。
如果她嫁过去了，会收养一名女儿好好教导，等女儿长大后再替女儿招个赘婿，日子也就好过了。”
“微雨和落花知道紫苏的想法吗？”
“知道。
微雨和落花劝过紫苏，说替别人养孩子、辛苦操持家事有什么意思？可紫苏有她自己的想法。”
李晏心想：
这样看来，微雨和落花连嫁给官员当续弦的想法也没有，更不想养别人的孩子。
至于紫苏，她既然有自己的想法，问明白后也应该成全她。
“你叫紫苏过来。”
一会儿后，紫苏过来了。
“殿下，沉香说你有话问奴婢。”
“我听说你大嫂替你介绍了一门亲事？”
“回殿下，奴婢原本想过完年再求你的恩典，既然殿下现在问起，奴婢求殿下放奴婢出宫嫁人。”
“对方是什么情况？”
“他是地方上一名七品官，四十二岁，原配去年去世，他服丧满一年后到奴婢家提亲，想娶奴婢做他的续弦。
他有两儿两女。”
万华国的婚嫁法规定：
女人需为亡夫服丧三年，期满后可以再嫁；男人需为亡妻服丧一年，之后可以再娶。
这个男人服丧满一年才上紫苏家提亲，比起前世的唐季好上许多。
前世，高云鹤早早死了，她死后，唐季很快就带回了莺歌与私生子。
虽然唐季没有着急娶莺歌为妻，但行径却令人不耻。
这样一对比，李晏对向紫苏提亲的男人印象也没那样差了。
“他的两儿两女皆是原配妻子所出吗？”
“不是。
原配妻子留下一儿一女，其余一儿一女是妾室所出。”
李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有几位妾室？”
“一位良妾一位贱妾，贱妾是从小服侍他的婢女，庶子庶女皆是良妾所出。”
李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万华国允许男人纳妾，妾分贵妾（媵）、良妾和贱妾三种。
贵妾出身较好，多为正妻亲姐妹，地位在妾室里最高，不属于奴籍。按万华国律，五品官以上方可纳贵妾。
良妾出身良民，社会地位高于贱妾、低于贵妾，这类妾室也非奴籍。
贱妾来自奴籍，身份等同于奴婢，地位极低。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妾室，都没有独立财产权。
这个男人的两儿两女均是良民所生，说明这个男人会权衡、算计，那他求娶紫苏目的就不会那样单纯。
只怕也不会让紫苏生下他的孩子。
“紫苏，你可有想过他为何求娶你？”
紫苏平静答道：
“奴婢想过。
他年过四十仍是七品官员，没有高门贵女愿意嫁给他做续弦。
与其娶一个不上不下的官员庶女或平民为续弦，倒不如娶了奴婢。
毕竟奴婢在殿下身边当掌事宫女，打交道的都是高门贵妇。
娶了奴婢后，说不定他还有机会认识贵人。”
“你既然知道他目的不纯，为何还要答应他的求娶？”
“奴婢想要一个家。
虽然他的那个家不是奴婢想要的，但奴婢会收养一名女儿，等女儿长大后再替她择一赘婿，奴婢就有自己的家了。”
李晏听懂了紫苏的言外之意。
这个男人大她二十一岁，不出意外应该比她早死，等这个男人死了、她可以带着女儿单过。
李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紫苏的想法。
好一会儿，李晏才说道：
“紫苏，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家，我也可以替你在黑衣卫或禁卫军中选一个年纪相当的人嫁了。
不一定非得是一个年纪四十多的人。”
“殿下，容奴婢自私。
奴婢入宫前，家中贫苦，奴婢常常饿肚子。冬天住在露风的茅草屋内、还没有炭火。
可奴婢入宫后，虽说不是锦衣玉食，但也没有挨过饿、受过冻。
这几年，蒙殿下恩宠，奴婢起居饮食更是比一般的官宦人家小姐也没有差。
奴婢不想再过贫穷的日子。”
李晏又听懂了紫苏的言外之意。
就算李晏能从黑衣卫或禁卫军中选一个年纪相当的人给紫苏做夫婿，这个人的出身和经济情况都不会太好。
紫苏如果嫁给他们中的一人，可能没房、也可能用不起奴婢，凡事都要靠自己努力。
这样会很辛苦。
而嫁给向她提亲的男人，虽然年纪大、但是当了多年官，积蓄多少有一些。
李晏虽然不赞同紫苏的想法，但她不是紫苏。她从小就没受过贫穷之苦，不能替紫苏做决定。
李晏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勉强你。
等过完年，你将手上的事务交接一下就出宫吧。
要是有一天你有了难处，看在我们相处几年的份上，我也会让人照拂你一二。”
紫苏朝李晏施了一礼：“多谢殿下。”
经过紫苏这一出，李晏突然没了兴致。
看了眼玩得开心的沉香她们，李晏没有惊动大家，一个人悄悄出了偏殿。
外面很冷，但李晏暂时还不想回她有地龙的屋子。
李晏沿着游廊慢慢走着，想着心事：
万华国的女子相对其他几国女子而言，地位高了不少。
万华国对女子的约束较少，女子可以入仕、为将、经商，可以起诗社、可以外出游玩。
在这样相对宽松的环境下，万华国夫妻双方的地位也不那么悬殊，婚姻观念也比较开放。
女子在婚姻内需要守“妇道”，但男子也不可以随意休妻。
“七出”是休妻的理由，“三不去”是对休妻的限制。
如果感情不合，还可以“和离”，意寓夫妻双方好聚好散。
尽管如此，女人的普遍地位还是要低男人不少，根源似乎就出在男人可以纳妾这一点上！
如果律法规定男人不能纳妾、只能一夫一妻，那女人的地位是不是就可以慢慢提高？
最终向男人靠齐？
可李晏也清醒地知道：她现在不可能废除男人纳妾制度！
在那之前，李晏要做的是：先让女人能独立！
只有等到某一天，参加科举的人数女人占了近一半、朝中的官员至少三成以上是女人，女人随便做些什么事情都能赚到银子，才有可能废除男人纳妾制度！
李晏拢了拢身上的紫貂披风，不由想起萧清河来。
也不知道萧清河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