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城的喧嚣与深海夜晚的静谧,被彻底隔绝在“龙枪二号”那坚韧的镀膜与厚实船体之外。
船舱内部,经过格拉西亚利用贮藏空间能力的优化改造,早已不再是简单的航行工具,更像是一个功能齐全的移动基地。
此刻,位于船舱核心区域的会议室,气氛却与外面的平静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龙宫城的瑰丽装饰,只有简洁高效的金属墙壁,嵌入式的发光设备提供着稳定而明亮的光源。
一张巨大的椭圆形桌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空间,周围是符合人体工学的固定座椅。
云影团队的全部成员——云影、青雉、罗宾、娜美、艾尼路、格拉西亚——围坐桌旁。
桌面上摆放着一些鱼人岛的特产水果和清水,但无人有心享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思想碰撞前的凝重与躁动。
刚刚结束的鱼人岛之行,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一切,如同一块块沉重的巨石,
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亟待梳理与厘清。
“那么,”云影背靠座椅,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打破了沉默,
“说说看吧,对于这座岛,对于这些事,你们的想法。”
他并没有率先表态,而是如同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准备听取所有人的意见。
首先开口的是青雉。
他高大的身躯在座椅上显得有些局促,那双露出的眼眸却带着罕见的复杂与挣扎。
“啊啦啦……真是让人头疼的局面。”
他习惯性地用慵懒的语气开头,但接下来的话却不再轻松。
“乙姬的理想,泰格的悲剧……这几乎就是鱼人岛,乃至这片大海上许多被歧视种族困境的一个缩影。”
他微微叹了口气。
“不可否认,世界政府建立的秩序,存在着巨大的、甚至是根本性的问题。
天龙人的特权,种族歧视的泛滥……这些都是脓疮。”
作为前海军大将,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套体系光鲜外表下的腐朽。
“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残留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体制内思维惯性。
“彻底推翻现有秩序,意味着无法估量的动荡与流血。
大海会彻底失去控制,无数无辜的平民会被卷入战火。”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船舱,看到了某些可能的未来景象。
“或许……是否存在一种可能,从内部进行改良?
借助像白胡子这样具备影响力的‘皇者’施加压力,迫使世界政府做出改变?
哪怕只是缓慢的,一点一点的……”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显然,他自己也对这种“改良”的可能性,充满了怀疑。
顶上战争后海军激进的转向,萨卡斯基的上台,都让这条道路显得愈发渺茫。
“改良?”
接话的是罗宾。
她优雅地交叠着双腿,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红茶,语气平和,
但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中,却闪烁着看透历史迷雾的冷澈光芒。
“库赞先生,您曾在海军高位,应该比我更清楚,
世界政府这套运行了八百年的机器,其核心动力是什么?”
她不等青雉回答,便自问自答,声音清晰而冷静。
“是维持特权,是固化阶级,是确保天龙人那神之后裔的绝对优越性与统治地位。”
“种族歧视,不过是这套核心逻辑下,一个自然而然的衍生品罢了。
它有效地将底层民众的仇恨转移到不同种族之间,从而掩盖了真正的矛盾。”
罗宾的声音带着一丝考古学家的客观,也带着一丝奥哈拉遗民的切肤之痛。
“您认为,一个建立在这样基石上的庞然大物,会允许从内部进行真正伤筋动骨的‘改良’吗?”
“乙姬王妃的遭遇,就是最明确的答案!任何试图动摇其根基的‘改良’呼声,
都会被他们视为威胁,并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抹除。”
她轻轻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指望压迫者主动放弃特权,无异于与虎谋皮。
历史的教训,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这一点。”
罗宾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青雉那本就摇摆不定的“改良”幻想上。
“哼,无聊的争论。”
艾尼路打了个哈欠,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耐烦。
“强弱分明,如此简单的事情。那些所谓的世界政府,天龙人,不过是占据了位置的弱者罢了。”
他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唯我独尊的傲慢。
“既然他们挡了路,碍了眼,直接用雷劈成灰烬不就好了?何必浪费口舌。”
他的思维简单而直接,信奉绝对的力量至上。
娜美双手抱胸,眉头微蹙,显然在思考更现实的问题。
“虽然艾尼路说得直接,但……道理好像也没错。”
她回想起阿龙乐园的阴影,那些被鱼人欺压的日子,本质上也是弱肉强食。
“指望别人发善心,不如自己掌握力量。
云影当初要不是够强,我们早就死在cp9或者cp0手里了。”
她看向云影,眼神中带着信任。
“而且,跟着云影,至少我们是在为自己而战,不用看那些恶心天龙人的脸色!”
格拉西亚安静地坐在一旁,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她很少参与讨论,但此刻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娜美的话。
她的能力让她能“贮藏”万物,自然也明白,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拥有选择的权利和安全的保障。
船舱内,思想的火花在激烈碰撞。
青雉代表了一种经历过体制、试图寻找温和出路却屡屡碰壁的迷茫与矛盾。
罗宾代表了基于历史研究与亲身受害经历,对旧秩序本质的深刻洞察与不信任。
娜美、艾尼路、格拉西亚则代表了更倾向于依靠自身力量、打破束缚的实践派。
立场不同,角度各异。
争论时有发生,尤其是青雉与罗宾之间,
关于“改良可能性”与“制度性压迫根源”的辩论,更是涉及到了理念的深层冲突。
艾尼路不时插几句唯力量论的“高见”,让辩论偶尔跑偏。
娜美则努力将话题拉回现实利弊。
然而,随着讨论的深入,在一点上,所有人的意见,开始出现了惊人的趋同。
无论是青雉对现状的不满,罗宾对根源的剖析,
还是娜美等人对力量的推崇,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核心——
必须改变现状!
而改变现状,无论选择哪条道路,都需要……足够强大的力量作为基础和保障!
没有力量,理想是空谈,改良是幻想,甚至连生存都无法保证。
这一点,是他们从鱼人岛的悲剧,从自身的经历中,得出的最残酷,也最真实的共识。
船舱内的辩论声渐渐平息。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从讨论开始后,便一直沉默聆听,未曾发表意见的云影。
最终的航向,需要他来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