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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手下的工匠们,真正做到了废寝忘食,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精气神都熔铸到这些冰冷的铁器之中。

一排排崭新的“飞天雷”被整齐地码放在木箱里,等待着运往前线。

这种经过数次改良的爆炸物,外壳更薄,内部火药填充更密实,引信也更加稳定可靠。

一个普通的士兵,只需稍加训练,就能轻松投掷出数十步远,其爆炸威力,足以将三五个身披重甲的敌人掀翻在地。

而在军器监最核心的工坊内,真正的革新正在发生。

单兵“火枪”的雏形已经诞生,黑沉沉的铁管,配上简陋但实用的木托和火绳击发装置,看上去粗糙无比。

但比起需要数年苦练才能有所成的弓弩手,这种武器的出现,意味着大宋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武装起一支具备可怕杀伤力的军队。

与此同时,几尊更为庞大的怪物,静静地趴在特制的炮架上,它们是攻城“火炮”。

那黑洞洞的炮口,仿佛能吞噬一切,让亲手铸造它们的陈规,每次看到都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战场上,宋军炮阵齐鸣,敌军阵线土崩瓦解的壮丽景象。

这一日,李云龙再次亲临军器监。

他的到来没有太多仪仗,只带着几个亲卫,但当他穿着一身常服踏入这片喧闹的工坊时,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工匠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带着敬畏与好奇的目光,躬身行礼。

“陈规,”李云龙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远处传来的零星锤打声,“听说你这儿火枪搞出来了?”

“拿出来给老子瞧瞧。”

“是,陛下!”

陈规激动得脸膛发红,连忙亲自引着李云龙来到一处独立的试验台前。

他先是指着一排火枪,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陛下请看,就是按陛下之前给我图纸的样子。”

“臣试过了,虽射程与精度暂不及神臂弩,但其威力巨大,十步之内,寻常铁甲犹如纸糊。”

“就是震惊有点大!

李云龙拿起一支,入手沉甸甸的,比他记忆中那些老套筒、汉阳造都要压手。他抚摸着那冰冷粗糙的枪管,又用拇指拨弄了一下那简陋的击发机括,结构简单得有些可笑,但在他的手指触碰下,却仿佛传递来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满意。

“好,好东西!”他连说了两声,然后把火枪往怀里一揽,冲着陈规咧嘴一笑,“老子好久没摸枪了,把火药和铁弹子给我,我试试。”

“陛下,这……”陈规有些迟疑,这玩意儿的后坐力他可是亲眼见过的,一个壮硕的工匠试射,半边身子都麻了。皇帝万一有个闪失,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这什么这?磨磨唧唧的,怕炸了膛伤到老子?”李云龙眼睛一瞪,“拿来!出了事算我自己的!”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陈规脖子一缩,不敢再劝,连忙挥手让亲信取来火药、铅弹和通条。

李云龙接过东西,动作熟练得让一旁的工匠都看呆了。倒火药,塞弹丸,用通条捣实,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他根本没用陈规准备的支架,直接将枪托抵在肩窝。

“陛下,这后坐力……您当心!”陈规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李云龙没理他,眯起一只眼,瞄准了远处一个充当靶子的破旧铁甲。他点燃了火绳,凑近引火孔。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白烟和刺鼻的硝石味爆开。

李云龙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推得向后踉跄了一步,右肩传来一阵剧烈的酸麻感,整条胳膊都快没了知觉。手里的火枪差点脱手飞出去。

他娘的!

李云龙心里骂了一句,这赵佶的身体也太他娘的弱了!想当年他李云龙,别说这种土制喷子,就是歪把子、捷克式,端着扫射都不带眨眼的。现在倒好,开一枪跟被驴踢了一脚似的。

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臂,那股子钻心的疼让他反倒清醒了几分。灵魂深处,那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团长被彻底激活了。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这副弱不禁风的皮囊,熟悉的是硝烟的味道和枪响的轰鸣。

真怀念啊……怀念他那支八一杠,怀念他那挺吼起来能震天动地的重机枪,更怀念他那门口的意大利炮!要是现在能给老子拉一门意大利炮过来,管他什么金人女真,一炮轰他娘的!

周围的亲卫和工匠们全都吓得面无人色,陈规更是两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颤声道:“陛……陛下!龙体无恙否?”

“无恙个屁!”李云龙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揉着发痛的肩膀,“给老子再装弹!”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同。

李云龙的双脚分开,扎了个稳稳的马步,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重心都沉了下去。那不再是一个文弱书生的站姿,而是一个在战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老兵的姿态。他再次举起枪,枪身在他的掌控下纹丝不动。

“砰!”

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次,他只是身体晃了一下,便稳稳站住了。枪口喷出的白烟还未散尽,远处五十步外的铁甲靶子上,一个清晰的窟窿赫然在目,边缘向内翻卷,足见其穿透力之强。

陈规的嘴巴张成了圆形,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他知道这火枪威力大,可从没想过,在毫无依托的情况下,有人能这么快就掌控它。

李云龙没有停歇,扔掉手里的枪,又抄起旁边一支新的。

“装弹!”

工匠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砰!”

第三枪!他的动作更加沉稳,肩膀的晃动几乎微不可察。

“砰!”

第四枪!他甚至在击发后的瞬间,做出了一个微小的压枪口动作,完全是出于本能。

一时间,试验场内只剩下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李云龙简短有力的命令声。他一支接一支地试射,从站姿到抵肩,再到瞄准的细微调整,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李云龙,正在一点点地从这具皇帝的身体里苏醒,强行将这副属于艺术家的筋骨,扭转成属于战士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