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秩序”推行,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艰难前行。尽管有司渊的铁血手腕镇压,但亿万年来刻入骨髓的弱肉强食本能,岂是一道命令就能轻易扭转?暗地里的抱怨、阳奉阴违、甚至小规模的冲突依旧时有发生。许多魔族强者私下认为,这种束缚手脚的“秩序”只会让魔界变得软弱,最终被其他虎视眈眈的界域吞噬。
洛灵瑶在“深渊之心”寝殿内,通过司渊允许她观看的一面巨大的“万象魔镜”,默默观察着这一切。镜中映出的魔界景象,虽不再有大规模的血腥屠戮,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躁动、不满与潜在的混乱,她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仅靠司渊的强制命令,绝非长久之计。魔界众生信奉的是最赤裸的力量与利益。若要真正让这“秩序”扎根,必须让他们看到切实的、远超过去掠夺所能带来的“好处”。
这一日,司渊前来为她疗伤。当他精纯的魔元混合着那被完美驯服的终焉之力,缓缓渡入她体内时,洛灵瑶的心神微微一动。
这股力量……与她体内原本狂暴难驯的终焉之力同源,却更加凝练、精纯,仿佛去除了所有毁灭意志,只留下最本源的、近乎法则的能量。其层次之高,远超寻常的魔元或仙灵之气。对于任何追求力量的生灵而言,这无疑是极致的美味与无上补品。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绪。
疗伤结束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而是看向准备离开的司渊。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她开口道。
司渊脚步顿住,回身看她,魔瞳中带着询问。
“将你炼化后的终焉之力,分出一丝,赐予外面那些……最近严格遵守新规,并且在对其他世界交涉中采取了‘怀柔’手段的魔族。”洛灵瑶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目光平静却坚定,“告诉他们,这是遵守秩序的奖赏。”
司渊深邃的魔瞳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讶异。他凝视着洛灵瑶,仿佛要看穿她平静外表下的全部心思。利用终焉之力作为赏赐?这个女人,在试图用他的力量,来塑造他的世界?
片刻的沉默后,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难以察觉的弧度。
“可。”
依旧是没有多余的字。他仿佛对她的任何要求,都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与……纵容。
命令很快被下达。第一个得到这份“殊荣”的,是镇守魔界与某个小千世界交界处的“暗鳞魔将”。他不久前刚刚奉命,以威慑为主,兵不血刃地“劝退”了一支误闯魔界边缘的异界探险队,而非像以往那样直接屠戮吞噬。
当一丝细如发丝、却凝练如实质的漆黑能量,由司渊亲自屈指弹入暗鳞魔将体内时,所有暗中观察的魔族都屏住了呼吸。
暗鳞魔将起初是惊恐,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承受魔帝的惩罚。但下一秒,那丝能量在他体内化开,带来的并非毁灭,而是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的极致滋养与力量升华!
“轰!”
暗鳞魔将周身魔气不受控制地暴涨,原本卡了数百年的修为瓶颈竟隐隐松动,血脉深处传来前所未有的悸动与欢愉!那感觉,比他吞噬成千上万的生灵魂火还要舒爽、还要精纯无数倍!仿佛触摸到了宇宙间最本源的黑暗法则!
他猛地跪伏在地,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浑身颤抖,声音嘶哑地高呼:“谢陛下恩赐!谢魔后恩典!”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份力量的源头,与那位被陛下藏在深渊之心的魔后有关。
这一幕,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迅速传遍了魔界高层。
起初是死寂,随即是滔天的哗然与难以置信!
那是……什么力量?竟然能让暗鳞的实力瞬间精进如此之多?而且感觉如此……至高无上!远比他们通过杀戮掠夺来的斑驳能量要精纯百倍!
魔后?是那个仙域来的洛神?她竟然能掌控如此力量?还能以此作为赏赐?
怀疑、震惊、贪婪、渴望……种种情绪在魔族强者心中疯狂滋生。
很快,第二个“榜样”出现了。一位负责与某个资源贫瘠世界进行“贸易”(实质是半强制交换)的“惑心魔姬”,因严格遵守“不得强抢、需以物易物”的新规,虽然过程憋屈,却也顺利换回了所需物资。她也得到了一丝终焉之力的赏赐。
同样的实力飙升,同样的瓶颈松动!
这一次,再也无人怀疑。
魔界,彻底轰动了!
如果说之前遵守新规是出于对魔帝力量的恐惧,那么现在,则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的**渴望**!
遵守规则,采取怀柔,就能得到如此不可思议的赏赐?这比打生打死、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去掠夺,要划算太多了!而且这力量如此精纯,对根基大有裨益,远非掠夺来的斑杂能量可比!
一时间,魔界风气为之一变。
魔将们出征前,开始反复研究“怀柔政策”的尺度,琢磨如何既能完成任务,又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杀戮,以期在战后得到那份梦寐以求的“终焉赏赐”。
负责与外界的魔族,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带着魔族的傲慢,但至少愿意尝试进行“谈判”和“交易”,而非一言不合就开打。
甚至连魔都街头维持秩序的魔兵,都变得更加“敬业”了,因为他们听说,表现优异者,也可能有机会得到一丝微末的赏赐,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他们疯狂。
洛灵瑶通过万象魔镜,看着魔界这幅前所未有的“积极向上”的画面,心情复杂。
她利用了他给予的力量,反过来去“驯化”他的子民。而他,明明洞悉一切,却依旧毫不犹豫地配合着她。
她偶尔会看向静立在一旁的司渊,忍不住问道:“你将如此力量轻易赐下,不怕他们实力增长后,反噬于你?或者,滥用这股力量?”
司渊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魔瞳中带着一丝仿佛与生俱来的、睥睨一切的漠然。
“我给予的,我随时可以收回。”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至于反噬?他们可以试试。”
绝对的自信,源于绝对的力量。
洛灵瑶默然。是啊,他才是这股力量的源头与主宰。他允许她以此作为引导魔界的“胡萝卜”,本身就在他的掌控之内。这看似是她主导的改革,本质上,依旧是在他划定的框架内进行。
但无论如何,魔界的画风,确确实实因为这一缕缕“终焉的赏赐”,而发生了肉眼可见的、颠覆性的改变。血腥与混乱在减少,一种扭曲而功利的“秩序”正在逐渐形成。
而洛灵瑶,这位名义上的魔后,也通过这种方式,开始真正地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进这个原本与她格格不入的黑暗世界。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囚禁的伤者,一个需要被守护的“所有物”,而是逐渐成为了能左右魔界未来走向的关键人物之一。
只是,这条以力量为诱饵引导出的“秩序”之路,最终会将魔界带往何方,又将把她和司渊的关系引向何处,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但至少,变化已经发生,并且,不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