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江宁,被一场缠绵的梅雨洗得愈发清丽。江宁总兵府的庭院里,几株栀子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沾着晶莹的露珠,氤氲出满院清甜的香气。廊下的竹帘轻轻晃动,筛进细碎的阳光,落在正临窗刺绣的周云溪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软缎襦裙,乌黑的发髻松松挽起,仅用一支碧玉簪固定,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英气,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指尖拈着绣花针,正细细绣着一幅《百子千孙图》,针脚细密,配色雅致,正是前些日子林婉清特意送来的花样。
“夫人,该喝安胎药了。”贴身丫鬟绿萼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放得极低。
周云溪放下绣针,接过药碗,眉头微蹙了一下。这安胎药是林婉清请苏州城最有名的妇科大夫开的,药材名贵,药效温和,但苦涩的味道依旧让她有些不适。她仰头一饮而尽,绿萼立刻递上一颗蜜饯,笑着说道:“夫人真厉害,这药这么苦,您都能一口喝完。”
周云溪含着蜜饯,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为了孩子,这点苦算什么。”话音刚落,她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恶心,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
绿萼见状,连忙扶着她坐下,担忧地问道:“夫人,您没事吧?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无妨,许是刚才喝药太急了。”周云溪缓了缓气,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最近总这样,想来是这孩子太调皮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周云溪抬头望去,只见谢浩楠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他刚从军营回来,铠甲上还沾着些许尘土,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看到周云溪时,眼神立刻变得温柔起来。
“云溪,今日感觉如何?”谢浩楠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声音里满是关切。
“我很好,你别担心。”周云溪笑着起身,帮他拂去铠甲上的尘土,“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军营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便早些回来陪你。”谢浩楠顺势将她揽入怀中,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神愈发柔和,“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偶尔闹腾。”周云溪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方才喝安胎药时,又差点吐了。”
谢浩楠闻言,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苦了你了。要是实在难受,便让大夫再调整一下药方。”
“不用了,大夫说这是正常反应,过些日子就好了。”周云溪摇摇头,抬头看着他,“你在军营要多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我知道,你放心。”谢浩楠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今后我会尽量早些回来陪你。”
两人正说着,林婉清带着丫鬟端着一盅燕窝走了进来。
“母亲。”周云溪连忙起身行礼。
林婉清摆摆手,让丫鬟将燕窝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快坐下,不用多礼。这是我特意让人炖的燕窝,加了些红枣和枸杞,补气血的,云溪快尝尝。”
谢浩楠扶着周云溪坐下,林婉清亲自盛了一碗燕窝,递到她手中:“慢点喝,小心烫。”
周云溪接过燕窝,小口啜饮着,甜糯的味道在口中化开,驱散了方才药味的苦涩。她笑着说道:“谢谢母亲,这燕窝真好吃。”
“好吃就多喝点。”林婉清坐在她身边,细细打量着她的气色,“最近胃口怎么样?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胃口还行,就是有时候会突然想吃些酸的。”周云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酸的?”林婉清眼睛一亮,“那好办,我让人去街上买些新鲜的梅子和山楂回来,放在府里,你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吃。”
“谢谢母亲。”周云溪感激地说道。
谢浩楠在一旁说道:“母亲,不用麻烦了,我让人去买就好。”
“你呀,整天在军营忙,哪里有时间管这些琐事。”林婉清嗔了他一眼,“还是我来安排吧,你只要好好照顾云溪就好。”
谢浩楠无奈地笑了笑,只好点头应允。
却说谢老夫人自从林婉清随谢浩楠,周云溪离开苏州去了江宁,谢老夫人在家总是念叨。谢承业看谢家老宅空荡荡的,谢家别院如今也只有谢老夫人一个主子住在这里,他的一颗心也是空落落的。索性借着送老夫人到江宁看望孙子孙媳,把谢老夫人送到江宁总兵府,自己也就待在了江宁。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家上下都把周云溪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谢老夫人每日都会亲自过来探望,变着花样叫佣人给她做各种滋补的膳食;谢承业也时常会过来,给她讲些有趣的典故,逗她开心;谢婉清更是放下了婉清阁的许多事务,每日都来陪她说话、散步,教她做些轻松的女红。
谢浩楠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尽量推掉不必要的应酬,每日都会早些回到府中。他会陪着周云溪在庭院里散步,耐心地听她讲府里的琐事;会亲手给她剥水果、倒茶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晚上睡觉时,他会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生怕不小心压到她的小腹。
这一日,谢浩楠处理完军务,特意绕到街上,买了些新鲜的梅子和山楂,还买了一只可爱的布老虎,打算送给周云溪。回到府中,他径直走向周云溪的院落,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他推门进去,只见周云溪正和林婉清、谢老夫人围坐在桌旁,桌上摆着许多精致的点心和水果。看到他进来,周云溪眼睛一亮,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嗯。”谢浩楠走过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给你买的梅子和山楂,还有这个布老虎,给我们的孩子。”
周云溪接过布老虎,轻轻抚摸着上面柔软的绒毛,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真可爱,谢谢你。”
林婉清笑着说道:“你倒是有心,这么早给孩子买玩具。”
谢浩楠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当父亲,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个。”
“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好。”林婉清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云溪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云溪闻言,脸颊微红,轻轻靠在谢浩楠的肩上。谢浩楠握住她的手,心中充满了幸福感:“不管男孩、女孩,我们都喜欢。”
谢老夫人笑呵呵的望着周云溪 ,“看云溪这肚子,比同月份的孕妇肚子大些,怕不是双生子。”
“啊!不会吧,双生子?”大家围绕这个话题展开了讨论,谢浩楠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不仅要守护好江南的百姓,还要守护好眼前的家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云溪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变得愈发不便。林婉清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每日都会亲自扶着她散步。谢浩楠忙完公务,也是赶紧回家陪着她,晚上还会给她按摩腿脚,缓解她的不适。
这一日,周云溪正在庭院里散步,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她脸色一白,忍不住弯下腰。一旁的绿萼见状,吓得连忙扶住她:“夫人,您怎么了?”
周云溪咬着牙,艰难地说道:“我……我肚子好痛……”
绿萼连忙高声喊道:“来人啊!夫人出事了!”
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谢浩楠听到喊声,心中一紧,立刻飞奔出去。看到周云溪痛苦的样子,他脸色大变,连忙抱起她,快步走进房间,焦急地喊道:“快,去请大夫!”
府里的人顿时乱作一团,林婉清和谢老夫人也闻讯赶来,看到周云溪痛苦的模样,两人都十分焦急。谢浩楠紧紧握着周云溪的手,不断地安慰她:“云溪,别怕,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周云溪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她虚弱地说道:“浩楠,我好怕……”
“别怕,有我在。”谢浩楠紧紧抱着她,声音有些哽咽,“你一定会平安的,我们的孩子也会平安的。”
没过多久,大夫就赶来了。他给周云溪诊了脉,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说道:“总兵大人,夫人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我开一副安胎药,夫人服下后,好好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谢浩楠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连忙让人按照大夫的吩咐去抓药,又亲自守在周云溪的床边,寸步不离。
周云溪服下安胎药后,腹痛渐渐缓解,她靠在枕头上,疲惫地睡着了。谢浩楠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愧疚。他暗暗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林婉清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浩楠,你也别太自责了,女人怀孕本就辛苦,动胎气也是常有的事。你这些日子已经做得很好了。”
谢浩楠叹了口气,说道:“母亲,都是我不好,要是我能多陪陪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傻孩子,军营的事那么多,你已经尽量抽出时间陪云溪了。”林婉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云溪,让她安心养胎。”
谢浩楠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周云溪的脸上。他知道,从今往后,他要更加用心地照顾她,让她和孩子都能平安健康。
几日后,周云溪的身体渐渐恢复,又能像往常一样在庭院里散步了。谢浩楠依旧每日都陪伴在她身边,只是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他会亲自给她挑选衣物,确保她穿得舒适;会亲自检查她的膳食,确保营养均衡;晚上睡觉时,他会整夜守着她,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谢家上下依旧沉浸在周云溪怀孕的喜悦之中,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忙碌着。庭院里的栀子花依旧开得灿烂,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气息。谢浩楠看着身边温柔浅笑的妻子,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期待着孩子的降生,期待着一家人幸福美满的生活,更期待着能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