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王府骑兵的追击后,慕容雪一行人在风影的带领下,连夜穿梭于险峻的山岭之中。
天色微明时,他们找到了一处位于深山坳中的隐蔽小村落。
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以狩猎和采药为生,几乎与世隔绝。
在付出了些许银钱并再三保证不会连累村民后,一位好心的老丈答应暂时收留照料苏婉清等五名女子,直到风波平息。
安顿好这最后的牵挂,慕容雪、墨鹰、李青瑶与风影四人,终于可以轻装上阵,全力奔赴那遥远而未知的宿命之地。
他们告别老丈,离开村落,再次踏上征程。
在风影的指引下,慕容雪他们先向西穿过这片山脉,然后折向西南,进入茫茫戈壁,沿着早已干涸的疏勒河古河道,寻找那座被黄沙掩埋了数百年的楼兰古城遗迹。
路途极其遥远,且环境恶劣。
四人备足了清水和干粮,但都知道,在这浩瀚无垠的大漠中,这点补给不过是杯水车薪。
离月圆之夜,只剩下六天!
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最初的半日,尚在山岭间跋涉,虽然道路崎岖,但至少有稀疏的草木和山泉可做补给。
慕容雪抓紧一切时间运功调息,柳明轩留下的丹药效果显着,加上她自身深厚的内功根基,与圣火教主对掌造成的内伤已稳定下来,并逐渐好转,但离痊愈尚需时日。
墨鹰的外伤基本上已无大碍,内力在连番恶战和勤修不辍下,反而隐隐有精进之势,玄铁刀法更见沉猛。
李青瑶细心周到,负责照料行程琐事,她的软带功夫在应对复杂地形时也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风影则如同一个沉默的向导,对山川地势了如指掌,总能找到最隐蔽、最快捷的路径,避开可能存在的关卡和眼线。
他依旧戴着宽大斗笠,很少说话,但那份对西域古迹的熟悉和骨子里透出的神秘,让慕容雪心中对他的身份越发好奇。
“风先生似乎对这片土地极为熟悉。” 一次休息时,慕容雪试探着问道。
风影正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简易的地图,闻言动作不停,斗笠下传来平淡的声音:“影族世代居于西域,追踪遗迹、解读古老符号,是我们的本能。
这片土地下埋葬的秘密,远比世人知道的要多。”
他没有过多解释,但话语中蕴含的信息却让慕容雪心中微动。
影族、圣火教、墟之钥、上古遗迹……这些线索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休整片刻后,大家继续赶路。
午后,他们终于走出了最后一道山梁。
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人心头一紧。
只见天地之间,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黄色!
戈壁滩广袤无垠,砾石遍布,只有零星的、耐旱的骆驼刺在热风中顽强挺立。
远山如黛,线条模糊。
炽热的太阳高悬空中,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视野所及,一片死寂,唯有风声呜咽,带着沙粒,刮在脸上生疼。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四人戴上早已准备好的遮面斗笠和纱巾,踏入这片生命的禁区。
风影辨明方向,指着西南方一道几乎难以辨认的、低于周围地面的蜿蜒痕迹道:“那就是疏勒河古河道。
虽已干涸百年,但沿着河床行走,地势相对平坦,且偶有地下水脉接近地表之处,或可找到补充饮水的地方,也是通往楼兰遗址最直接的路线。”
没有犹豫,四人沿着古河道的痕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南方行进。
戈壁上行进,远比山路更加消耗体力。
脚下是松软的沙砾,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更多气力。
烈日曝晒,温度高得吓人,即便有衣物遮挡,皮肤依旧感到灼痛。
水分消耗极快,每人水囊中的清水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更可怕的是,放眼望去,景色几乎一成不变,极易迷失方向。
若非有风影这个活地图指引,常人恐怕早已晕头转向。
慕容雪内力深厚,尚能支撑,但内伤在高温和劳累下,隐隐有反复的迹象,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内力护住心脉,调息养伤。
墨鹰体魄强健,尚可坚持。
李青瑶武功稍弱,渐渐有些吃力,嘴唇干裂,但依旧咬牙紧跟,一声不吭。
风影则依旧沉默,步伐稳健,仿佛这恶劣环境对他毫无影响。
如此艰难地行了一日,夜幕降临。
大漠的夜晚,与白天判若两地。
气温骤降,寒风刺骨,几人不得不找了一处背风的土丘后,挤在一起,点燃一小堆篝火取暖。
夜空如洗,繁星璀璨,银河横贯天际,壮丽无比,却更反衬出这天地间的苍凉与自身的渺小。
“按照这个速度,至少还需四天才能抵达楼兰遗址区域。” 风影拨弄着篝火,声音低沉,“前提是,不遇到沙暴,不迷路,饮水能支撑到下一个可能的补给点。”
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时间紧迫,前路未卜。
第二天,情况更加艰难。
饮用水已所剩无几,干粮也因缺水而难以下咽。
烈日依旧毒辣,风沙更大。
中午时分,李青瑶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墨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青瑶!” 慕容雪关切地回头。
“我……我没事。” 李青瑶脸色苍白,强自站稳,但虚弱的脚步出卖了她。
慕容雪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喝点水。”
“不,慕容姐姐,你内伤未愈,你更需要……” 李青瑶推辞。
“拿着!” 慕容雪直接将水囊塞到她手中,目光扫过墨鹰和风影,“我们是一个整体,必须共同进退。”
墨鹰重重叹了口气,懊恼地一拳砸在旁边一块风化的岩石上,碎石簌簌落下:“这鬼地方!”
风影默默抬头,望向远方天际,斗笠下的眉头微微蹙起:“天色有异,恐怕要有大风沙。”
三人闻言,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西北方向的天际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昏黄的、不断翻滚扩大的“带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这边推进!
“是沙暴!” 墨鹰脸色惊变。
在大漠中遭遇沙暴,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足以吞噬一切!
“快!找地方躲避!” 风影急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然而,这片区域地势平坦,连个像样的土丘都难找!
眼看那堵接天连地的黄色巨墙越来越近,狂风卷着沙砾扑面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站不稳脚!
“那边!有个凹陷!” 慕容雪眼尖,指着左前方一处看似是古河道转弯处形成的、较深的冲刷凹地喊道。
四人拼命向那凹地冲去!
刚跳下凹地,沙暴的前锋已然袭到!
刹那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狂风呼啸,如同万千厉鬼哭嚎,卷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
细密的沙粒如同子弹般击打在岩石上、打在人的身上脸上,疼痛难忍!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一张口便是满嘴的沙子!
四人紧紧靠在一起,用衣袖捂住口鼻,俯低身体,抵御着这天地之威。
慕容雪强运内力,在四人周围布下一层淡淡的气墙,勉强阻隔部分风沙,但消耗极大,她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墨鹰和风影也各施手段,护住李青瑶和彼此。
沙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
当风沙稍歇,四人从几乎被掩埋了半身的沙土中挣扎着爬出来时,都已狼狈不堪,浑身覆盖着厚厚的沙尘,如同泥人一般。
放眼望去,四周地形已大变样,之前的足迹早已被抹平。
“咳咳……还好……还好我们都没事。” 李青瑶一边咳嗽,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沙土,心有余悸。
刚刚那一幕真是太惊险了,她甚至都担心自己会死在这里。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大家平安无事。
慕容雪喘息着,内息因刚才的消耗而有些紊乱,她迅速取出一颗丹药服下,调息片刻,方才稳住伤势。
墨鹰和风影也在检查自身和行李。
万幸,虽然狼狈,但无人受伤,行李也基本完好。
“不好!” 风影忽然沉声道,“我们的水囊……在沙暴中可能被沙石划破或者埋得太深丢失了!”
几人心中皆是一沉,急忙检查。
果然,四个水囊,只剩下慕容雪那个因为一直贴身收藏还算完好,但里面也只剩下小半袋水,另外三个水囊竟都不见了踪影!干粮袋也丢失了一个!
在这死亡之海,失去水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一股绝望的气氛开始弥漫。
慕容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将仅剩的小半袋水递给李青瑶:“青瑶,你先喝一口,大家轮流润润喉咙。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能找到水!”
她的声音依旧镇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李青瑶眼眶微红,接过水囊,只轻轻抿了一小口,便递给墨鹰。
墨鹰也只喝了一小口,递给风影。
风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慕容雪知道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自己也抿了一小口,干渴的喉咙才稍稍缓解。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水源,或者确定方向。” 慕容雪看向风影,“风先生,现在还能辨认方向吗?”
风影抬头,透过尚未完全散去的沙尘,眯眼观察着太阳的方位,又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沙砾的纹路和远处山脉的轮廓。
半晌,他指向一个方向:“应该没错,古河道在那边。
只是……我们需要运气,尽快找到地下水脉露头的地方。”
四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再次踏上征程。
希望渺茫,但脚步不能停。
又艰难地行进了大半日,夕阳西下,将天地染成一片凄美的橘红色。
依旧没有找到水源。
每个人的嘴唇都干裂起皮,喉咙如同着火。
李青瑶几乎是被墨鹰半扶半抱着前行。
慕容雪的内伤因缺水和劳累,开始阵阵作痛,但她依旧挺直脊背,走在最前面。
就在绝望渐渐吞噬人心之际,走在最前面的风影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蹲下身,用手扒开一片沙土,露出下面一块巨大的、半埋着的青色岩石。
“看这里。” 风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慕容雪三人强打精神凑过去。
只见那块青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沙尘,但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
风影用衣袖仔细擦拭掉岩石表面的沙土。
渐渐的,一组古老、怪异、充满神秘感的符号图案显露出来!
那图案的中心,是一个残缺的、如同火焰又似眼睛的符文,周围环绕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几何线条和星象标记!
慕容雪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核心符文,与她怀中那块“墟之钥”碎片上的图案,以及地宫中那巨大火焰阵法中心的图腾,部分吻合!
“这是……古西域某种祭祀或指引方向的石刻!” 风影语气肯定,手指沿着那些刻痕缓缓移动,“看这线条的走向和符号的排列……它指向的方向,正是西南方!
与古籍中记载的楼兰古城方位一致!”
他抬起头,斗笠下的目光似乎穿透沙海,望向西南:“而且,这类石刻通常会刻在靠近水源或者地脉节点的地方。
这下面,或许有地下水!”
这个消息,如同在干涸的沙漠中注入了一股清泉!
众人精神大振!
墨鹰和风影立刻动手,用刀剑和双手,在青石周围奋力挖掘。
挖了约莫半人深,指尖终于触到了一丝潮湿冰凉的沙土!
“有水!下面真的有水!” 墨鹰惊喜地叫出声!
虽然渗水很慢,但至少有了希望!
四人轮流挖掘、等待,用衣物过滤沙土,小心翼翼地收集着那珍贵无比的地下水滴。
虽然每人只分到一小口,但那甘冽的滋味,仿佛生命的源泉,重新点燃了大家心中的希望之火!
补充了少量水分,又确认了方向,绝处逢生的喜悦冲淡了疲惫。
慕容雪站在那块古老的石刻旁,望着西南方苍茫的沙海,夕阳的余晖为她清丽而坚毅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紫薇剑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嗡鸣。
“方向没错。”她轻声说道,眼神锐利如刀,“圣火教,就在前面等着我们。”
夜幕再次降临,大漠星空下,四个身影,带着坚定的信念,继续向着那未知的遗迹,向着那场不可避免的决战,无畏前行。
沙海茫茫,孤烟直上,而他们的脚步,比沙漠更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