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生命节律的敲击声,通过高灵敏度的拾音设备放大,清晰地回荡在生命通道掘进点的临时指挥帐篷里。这声音,如同黑夜中最嘹亮的号角,瞬间驱散了连日笼罩在救援现场上空的阴霾。
“确认了!是来自三号预设生存区域的回应!信号清晰,有规律,是标准的矿难求生信号!”负责声波探测的技术员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煤灰和因激动而泛起的红晕,声音带着哭腔般的颤抖,“他们还活着!至少…至少有一部分人还活着!”
帐篷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低沉欢呼,几位浑身泥泞的救援队员互相捶打着肩膀,眼眶瞬间湿润。连续几十个小时不眠不休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被这生命的律动彻底驱散。
林峰站在探测仪屏幕前,紧紧盯着那代表声波信号的起伏曲线,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火焰被点燃。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喜悦中迅速冷静下来。越是接近成功,越不能有丝毫差错。
他抓过对讲机,调整到掘进组专用频道,声音沉稳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掘进一组、二组,我是林峰。收到生命信号确认。现在我命令:第一,立即调整掘进方案,以声源定位为核心,优先打通直径不小于八十公分的生命维持孔,确保通风、输送流质食物和通讯线路。第二,掘进速度放缓百分之二十,使用震动更小的工艺,最大限度减少对幸存者所在空间的扰动。第三,医疗救护组前移,携带保温毯、生理盐水和高能量营养液,在通道口待命!重复,动作要轻,要稳!”
“掘进一组明白!”
“掘进二组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对讲机里传来两位组长嘶哑却坚定的回应。
林峰放下对讲机,对身边的现场副指挥,北山市常务副市长吩咐:“老张,立刻将这个消息,形成简要报告,同步报送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和国家应急指挥部。对外信息发布,由指挥部宣传口统一负责,口径要准确、克制,重点强调救援取得重大进展,但最终成功仍需努力,避免过度渲染引发不必要的社会情绪波动。”
“好的,林省长,我亲自去起草。”张副市长用力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林峰又看向杨学民:“学民,你去家属区,亲自向家属代表通报这个好消息。注意方式方法,既要给他们希望,也要让他们理解救援的最后阶段依然存在不确定性,请他们继续保持耐心和信心。”
杨学民领命,立刻小跑着冲向不远处的家属安置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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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区外围,某隐蔽观察点
秦风通过高倍望远镜,清晰地看到救援现场气氛的变化。尤其是医疗组的快速前移和掘进区域明显调整的作业方式,让他立刻判断出——下面有确切的生还者了!
他按下加密通讯键:“鹰眼,救援现场有重大突破,确认生命迹象。‘客人’(指刘万山阵营)和‘邻居’(指灰狐)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李锐(鹰眼)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敲击键盘的嗒嗒声:“风队,根据监控,‘客人’方面的彭家河,在五分钟前接到了一个来自矿区的电话,通话时长很短,内容不详,但之后他离开了办公室,行踪暂时不明。‘邻居’那边,他们对北山本地网络的扫描频率在半小时内增加了三倍,似乎想从公开或半公开渠道确认什么。另外,我们捕捉到一条加密信息片段,关键词包含‘生命信号’、‘策略调整’,正在全力破译源头。”
秦风眼神一凛:“看来他们的鼻子很灵。加强对彭家河的追踪,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见了谁。同时,干扰‘邻居’的信息获取渠道,给他们制造点‘噪音’。”
“明白。已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置了几个‘路障’。”李锐的语气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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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市一家不起眼的茶楼包间
彭家河确实坐不住了。他接到内线模糊的报信,说是“下面有动静了”,这让他心惊肉跳。如果人真的被林峰救上来了,不仅他之前暗中拖延设备、试图影响事故调查的努力可能白费,一旦追查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约见的是省安监局一位与他私交甚密,且参与了事故初步调查的处长。
“老赵,现在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真的…找到活口了?”彭家河顾不上寒暄,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赵处长左右看了看,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彭主任,消息应该没错,指挥部的气氛完全变了,掘进方案都调整了。听说,是林省长亲自下的令,要打什么‘生命维持孔’。”
彭家河的心沉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那…调查组这边?”
赵处长面露难色:“彭主任,现在救援是第一位的,调查工作实际上放缓了。而且,如果人救上来了,这事故的性质…可能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彭家河明白。死人事故和成功救援的生还事故,追责的力度和方向是天壤之别。他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把水搅得更浑。
“老赵,”彭家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矿上的老档案,尤其是三号矿历年来的安全检查和设备维护记录,你要多‘用心’看看。马天福那时候,可是留下了不少糊涂账…有些记录,该‘清晰’的,要让它清晰起来。”
赵处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彭家河的暗示,这是要他把水往历史遗留问题和已倒台的马天福身上引。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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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现场,生命通道入口
希望的光芒也照进了家属安置区。当杨学民将“已确认生命信号,正在全力打通最后救援通道”的消息带过去时,压抑了太久的悲伤和焦虑,终于化作了决堤的泪水与相互拥抱的慰藉。那位之前握着林峰手的老矿工,朝着井口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谢谢政府…谢谢林省长…谢谢救援队…”
这感人一幕,被楚月协调前来、严格遵守现场纪律的媒体记者用镜头忠实记录了下来。很快,经过审核的简短消息和充满温情的画面,通过官方渠道和权威媒体发布出去,迅速冲淡了之前网络上的一些质疑和恐慌言论。事实,永远是最有力的回击。
楚月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井口忙碌的身影和家属区悲喜交加的人群,拿出手机,给林峰发去了一条简短的信息:“万众一心,其利断金。盼平安。”
她知道他此刻必定忙得脚不沾地,未必能看到,但她只是想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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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部
林峰确实没有立刻看到楚月的信息。他正听着掘进组的最新汇报。
“林省长,生命维持孔进展顺利,已深入预计区域百分之七十!岩层比预想的稳定!我们已经尝试通过钻孔递送了防水对讲设备,下面…下面有回应了!”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极度虚弱,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求生欲的沙哑声音:“…上面…是救援队吗?我们…我们还活着…十…十三个人…”
“轰!”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十三个!至少有十三名矿工,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坚持到了希望的到来!
林峰一把抓过对讲机,俯下身,尽可能靠近麦克风,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抑制的微颤,却依旧保持着令人心安的稳定:
“同志们!我是山河省副省长、现场救援总指挥林峰!你们辛苦了!坚持住!通道马上就要打通!党和国家,还有你们的家人,都在等着你们平安上来!保持体力,按照救援人员的指示做!我们,带你们回家!”
“回家…好…回家…”下面的声音哽咽了,重复着这两个字,充满了无限的渴望。
放下对讲机,林峰直起身,环顾指挥部里每一张激动而又紧张的脸,沉声道:“最后一百米!各单位按照最高预案执行!确保万无一失!”
希望之光已然穿透黑暗,但最后的营救,仍需步步为营。
本章完.